第26章

在秀才爷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丁小凡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姜爱侬,和凌琳一起帮助村委会工作一段时间。他和季龙就可以回去了。临走时,丁小凡拍着姜爱侬的肩膀说:“小姜,你就辛苦一段时间吧。”又对凌琳说,“你们俩要配合好,有事多和村上的干部商量,平时多串串门,和农民朋友多交流,多沟通,这样,工作就好做多了。”又对马维存、马维义说,“他们毕竟年轻,工作上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你们该说的还得说,该指点的还得指点,千万不要客气。”

两位年青人点着头答应着,马维存、马维义也笑笑。季龙就对丁小凡说:“别婆婆妈妈的了,都是大男大女的了,还用得着你教!”

姜爱侬呵呵呵地笑起来,而凌琳却嗔怪他“没正形”。

季龙也笑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关我正形也好,没正形也好,我说的是我的心里话。我丝毫都不怀疑你们的工作能力,我相信,在这马莲沟,你们付出多少,就会收获多少。我不想多说什么,我想说的是,你们在收获劳动果实的时候,最好也收获一份感情。祝愿你们成功,不论是事业还是感情。”他说着,跟凌琳和姜爱侬握握手,与丁小凡一起上车走了。

送走丁小凡和季龙,凌琳看一眼姜爱侬,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凌琳对他说:“他们走了,我们也该干我们的事了!”

姜爱侬说:“你说吧,我听你的。”

凌琳说:“你别听我的,听村委会的。我们都是在村委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的。”

姜爱侬就忙说:“明白,明白。”惹得马维存、马维义都笑了起来。笑过,马维存说:“也不说谁在谁的领导下了,我们能在一块儿共事,这也是我们的缘分。能为马莲沟的群众做点事,也就对得起这份缘了。”

两位年青人互相看一眼对方,都说对对对。他们这样说说笑笑,到了马维存的家里,扯了一会儿最近的工作,凌琳和姜爱侬就到农户家里去,对村里的情况和村民对圈养牲畜及种植蘑菇的思想脉络进行调查了解。

这样跑了几天,他俩去马维存家,和村上的干部交换各自的意见。他俩坐下来,马维存问道:“跑了这么些日子,你们觉得怎么样,愿意种草种蘑菇的有多少?能不能给乡上报?”

凌琳说:“这些日子里,和小姜一起跑了一些农户,摸了一些情况。依我看,前段时间的工作还是蛮有成效的,特别是那天的会议之后,群众的思想波动很大,愿意种草和种蘑菇的人,增加了不少,我看,下一步就是要把任务落实到人头上,为春播做准备。”

马维存把头转向姜爱侬,说:“小姜呢,听听你的意见。”

姜爱侬说:“小凌的估计我看基本上是符合村上的实际的。我呢,从技术这个角度,说说自己的想法,说错了请各位批评。”

凌琳笑笑,对他说:“你还没有当什么官呢,就打上官腔了,让人听着别扭。”

姜爱侬一笑,露出那两颗犬牙,招得凌琳抿着嘴也笑了。马维存就说:“小凌,你让小姜说完嘛,你看他脸都红了。”

姜爱侬接着说:“从长远看,咱们村背靠祁连山,是典型的沿山冷凉灌区。这里海拔高,气温低,昼夜温差大。这样的地理和气候条件,不适宜种植露地作物,包括种草,但却非常适宜于食用菌的生长。所以,我的意见是,舍弃舍饲养殖,大力推广种植食用菌,也就是说,你们提出的种植蘑菇的想法是符合本地实际的,但种草养畜不大适合本地情况。”

“你的意思是,这舍饲养畜就不考虑了?”马维存问。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姜爱侬说。

凌琳说:“这不行,舍饲养殖,目的是为了把天河草原上的牲畜撤下来,保护草原植被。将来,它的经济效益可能没有种蘑菇大,但它的生态效益是十分巨大的。我们给市农业部门申请立项的报告,也主要是从解决天河草原的生态问题提出来的,如果放弃,可能人家就不会给立项了。所以,我不同意放弃舍饲养殖。”

姜爱侬说:“我只是从技术角度而言的,权衡方方面面,大家认为可以养,我尊重大家的意见。”

马维存看看凌琳,又看看姜爱侬,觉得他们谁说的都有道理,便不好贸然表态。在一旁的马维义见状,插话道:“丁主任对舍饲养殖非常感兴趣,如果有人愿意养,还是不要反对为好。”

凌琳也说:“我们报到省上的治理天河流域的建议中,特别提到了舍饲圈养牲畜,恢复森林水源的事,所以我说,我们不能放弃种草的努力。”

姜爱侬说:“这不是谁说不谁说的问题,这是个科学问题,这里不适宜于种草,并且耕地面积又非常有限,在这样的问题上,我们不能感情用事!”

凌琳看着姜爱侬,不认识似的,她想,这个姜爱侬,看上去笑嘻嘻的,好像很随和,甚至还有几分腼腆,可在工作问题上,是这样的不留情面,这样的自信,头脑是这样的清晰。于是她对眼前的这位农业技术员,就有了几份佩服。他们僵持了一会儿,凌琳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她说:“你们看这样好不好,这事,我们分两步走,第一步,为了把牲畜从草原上撤下来,还是按舍饲养殖的思路走,种草和种植蘑菇一起上;第二步,大力扶持蘑菇种植,逐渐淘汰牲畜,过个三年五载的,把养殖业完全从村里淘汰掉,全面发展种植业。你们看,这样做如何?”

姜爱侬等三人都看着凌琳,马维存点点头,表示赞同。姜爱侬望着凌琳,心想,这姑娘脑子还挺灵活的,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他说:“说得好,这样既把牲畜从草原上撤了下来,又符合本村的实际情况。”

马维存和马维义也说这样最好。于是他们定下来,在短期内,动员一定数量的农户种草,争取明年秋收时节把牲畜从草原上撤下来。种植蘑菇的户,能动员多少算多少,越多越好。

此后几天,姜爱侬回了一趟单位,他翻阅了大量资料,请教了不少专家和实践经验丰富的行家里手,选择了几种适合马莲沟村种植的饲草和菌种,带回马莲沟村,和村干部与村民商量。根据外地的经验和大家的意见,决定把紫花苜蓿作为基本品种,菌种则选择了香菇、金针菇和双孢菇。

事情定了以后,村上动员村社干部,深入到农户家中,对愿意改种草和蘑菇的人家,一一做了登记。然后将他们集中起来,办了一期培训班。培训班上,马维存进行了再动员,凌琳讲了这样做的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姜爱侬则从技术的角度讲了如何种植,特别讲了种前要做哪些准备,到种的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培训班后,要种草和种蘑菇的人家就忙着筹备资金,购置农用物资,选择最适合的地块,满怀信心等待明年的春耕。

凌琳和姜爱侬忙着为他们解释这个,说明那个,忙得不可开交。凌琳特别开心,整天带个笑脸,忙出忙进的。她想,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的设想和计划,已经开始付诸行动。说服了群众,就好比打开了心灵的一扇窗户,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沿着设计好的轨道,向前迈进了。尽管还有一段艰辛的路要走,但她会走得坦然。姜爱侬则忙着翻阅资料,给单位打电话,咨询技术问题,指导乡亲们选择地块,购置农资,学习技术。乡村的工作,使他感到既忙碌又充实。

忙了一阵子,凌琳要回市里,去找丁小凡落实资金。姜爱侬说他也要回一趟单位,两人就同乘一趟班车前往。他俩坐在同一个座位上,一路走一路聊,感到非常投机。在弯弯曲曲的乡村道路上,车还是比较颠的,在车颠簸得厉害时,两人就磕碰在一起,两人就同时想起季龙说的碰出一点火花的话,不禁互相望望,会心地一笑。有时,姜爱侬在有意无意之间,搂搂凌琳,或者把她挤到车壁上,接触她的肌肤。在再次颠簸时,她也有意识地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当成她的保护神。

在摇摇晃晃中,姜爱侬有点恹恹欲睡的样子。凌琳就说:“咱俩换换座位,你靠着车箱睡会吧!”

姜爱侬微微一笑,说声谢谢,就和她换了座位,坐在靠车窗的一边,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他耷拉着脑袋,在凌琳和车厢之间晃荡着。凌琳轻轻地朝他靠一靠,把那脑袋放在自己的肩上,让他睡得安然一点。

姜爱侬的头发,在凌琳的脸上扫来扫去,她感到有点特别。他呼出的热气,吹在她的脸上,她的心里暖洋洋的。车在猛烈地颠簸着,凌琳挽着他的胳膊,和他紧紧地靠在一起。感到从未有过的甜蜜。

实际上,连日来的劳累,加上生活环境的不适应,姜爱侬确实有点困了,车一摇晃,他就睡意蒙眬。但他没有真的睡着,也不可能睡着,他的头枕在凌琳的肩上,她转头看他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那甜蜜的温馨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他心旌摇曳,热血沸腾,使他几乎不能自已。他甘愿就这样和她一路走下去,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车到了恒昌县城,凌琳叫醒了姜爱侬。他佯装被叫醒来的样子,睡眼蒙眬地看着凌琳,问:“这到哪里了?”

“到你家了,瞌睡虫,准备下车吧!”

“哦,那什么时候回村上去呀?”

“还没到家就惦记着回村上了,你有病呀你。”凌琳笑嘻嘻地嗔怪道。稍停,她说,“你先安心回你的家,回村上的事,我们随时联系,好吗?”

“好的。”姜爱侬望着她说。

车停了下来,姜爱侬下了车,凌琳从车窗里望出去,姜爱侬也正在张望着自己。他向凌琳招招手,转身走了,凌琳看着他高挑的个儿和一头浓密的黑发,冲着他的背影,舒心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