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三级跳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是秦天贵仕途生涯中官运亨通的年代。因为原九州地区一市九县行政体制改革，地市合并实行市管县的体制，原九州市由县级市升格为地级市。秦天贵以其在苍山县由县长到县委书记任职八年的瞩目业绩，再加上全日制大本学历又是惟一的一名三十五岁以下年轻干部的双重优势，昂首阔步地进入了新一届市政府班子，在九州市第四届人代会上被选为副市长。两年后又在市党代会上被选为市委常委，紧接着实行干部交流，原常务副市长调出，秦天贵接任常务副市长。在现行体制下，就官场上左右局势的分量来说，从副市长到常务副市长应该说是很重要的一步，因为一边是进了市委常委的决策圈，重大事项既有发言权也有表决权；另一边是在政府这边一般都是分工主管人、财、物这些有实际运作能力的实力部门，或者说是硬实力的肥缺部门，这就如虎添翼了。与那些主管宣传、文化等意识形态的软实力部门相比，同样级别的一个副市级官位其含金量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然而在秦天贵来说却颇不以为然，在一帮铁杆部下为他举行祝贺荣升的宴会上颇为谦虚地说：“没有什么值得太高兴的，算不上什么荣升，原地拧了拧脚后跟，顶多只能算一小步。感谢弟兄们抬爱了。”
这话的意思铁杆们自然都心领神会，他们的顶头上司还有梦寐以求的一大步呢！因为谁的心里都很清楚，常务副市长虽然在政府这边排老二，但毕竟头上还隔着老大这一层。正职和副职相比就好像旧社会一夫多妻的原配夫人和姨太太的关系一样，老大管事不管事毕竟名分在那摆着哩嘛！秦天贵在苍山县是多年天字第一号的老大，又是那种独断专行强势铁腕型硬碰硬的官，能提上来捺住性子当副职仍然是为了向正职攀升。如果没有这个前景，肯定是宁在小国为王不在大国封侯的。然而眼下九州市新一届官场的形势也很明朗，市委书记是多年的省委常委，无论资历、能力、人脉关系都已具备，已在择机而上行。市政府这边蒋守正市长又是四平八稳的太平官，对秦天贵又采用的是让权享利各得其所的权力资源共享策略：你能干我就放手让你去干，只要干成了大家的名利就全有了。但是摆在明面上到大会上去公开讲给大家听的官场经却是：“团结出政绩，团结出效益，团结出干部；互相捧台都上台，互相拆台都下台！”
多么天衣无缝的理论呀！我们的老祖宗发明的方块汉字妙不可言的玄机就是如何去巧妙地排列组合。团结有团结的理论，斗争有斗争的哲学，千古文章一大抄，就看你会抄不会抄；有棱有角的汉字任人码，就看你会码不会码。码出门道来就是高明的政治家。
蒋守正市长无为而治的为政要略还是获得了圆满成功，九州市历年考核都是合格称职一溜“钩”画到优秀，还是团结协作政绩突出的好班子。还没等到届满，市委书记调到省里去。蒋守正接任市委书记，秦天贵顺风顺水接任市长。从当选副市长进入市政府算起，秦天贵在八年的时间是完成了跨栏式的三级跳，堂堂正正地坐上了九州市政府的第一把交椅。
当然这其中也有些他认为很正常的官场运作，投桃报李，都是极为正常的人情交往嘛！不足以让人灵魂震颤。上边要提拔咱秦某人，一来是上边看得起咱，二来咱也为上边做出了重大贡献，三来咱也是一步一个脚印一个台阶又一个台阶干上来的，也为富民一方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秦天贵自问俯仰无愧，心安理得。
然而让他坐卧不安和灵魂震颤的是广播电视上传来的国际国内的重大事件，还有就是美国前总统尼克松公开出版的《1999不战而胜》这本书。尼克松以他资本主义世界政治家的眼光，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兴衰作了并非完全正确的解析，却对曾经是社会主义中国一方水土上的改革者政治家秦天贵的内心世界产生了颠覆性的冲击。再加上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国内的“6·4”风波虽然早已平息，但又有法轮功声嘶力竭地在海内外喧闹，也还存在着深层隐患。秦天贵多次在香港和国外许多地方见到过“法轮功”的街头宣传栏和印制的反共宣传品。虽然他已经完成了跨栏式的三级跳，已经置身于社会主义中国的一个市长的位置上，同时又是共产党的市委副书记，他却感到自己有时候像是身在南海的一个孤岛上，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刮台风，脚下又是波涛汹涌，看不见的暗流不知道又在什么地方聚集着爆发海啸的能量。
夜深人静的时候，关上电视他就开始胡思乱想。也经常有过噩梦，梦到最多的便是关云长。他一生最崇拜的古人便是关云长，敬佩他的义重如山，千里走单骑，也尤为感叹他的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也开始身在曹营心在汉了。为防万一的是一旦风云突变自己要有个立足之地，关云长能有立足之地是因为他具备了勇略过人一生好武艺的实力，而自己要想具备现代社会个人实力的法子无非是两条，一是抓钱，二是抓人脉关系。
秦天贵最终思虑的结论是：两手都要硬，两手都要抓;一手抓钱壮大自己的经济实力。如果一旦出现政局变脸，就只有钱最靠得住了；一手抓人就是抓忠于自己的队伍，不管白黑红黄什么道，都要为我所用。秦天贵翻遍二十五史，突然发现古往今来凡能干成大事者，都有自己的圈子，用时下官场能摆到桌面上的话来说就是叫核心，他绞尽脑汁研究的结果是：这圈子和核心的本质上是一回事，只不过圈子的涵盖面和包容性还可以更大一些，核心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人，他要发展自己的圈子来簇拥核心。
25.百鱼宴
就在秦天贵由常务副市长荣登市长宝座的那一年进入腊月以后，一连多少天就总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如何与经济领域特别是各业的老总大腕们把私交熔铸得铁上加铁。不能仅仅满足止步在场面上打打哈哈问好道安，要来往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关系。官面上正常的开会下去视察这些当然都是市长抓经济工作的流水作业，还应该建立一个名正言顺不是表彰又比表彰留给人印象更深的沟通机制。他想到了皇帝召见大臣龙颜大悦时的赐宴，也想到了近现代的党政领袖为和下属的重要干将加深关系请客吃饭。一般性的请客吃饭已经太多太滥，了无新意又让人不胜其烦。换届当选市长时已经把全市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各职能部门的头头和企业老总都饱酒盛宴了一番，而且前任市长已经每年都有一次宴请“市长特别奖”得主的前例，秦某人当家作主了，就一定要开个标新立异而又意味深长的风气之先。
专职秘书徐有田见不太忙的时候市长大人老是陷在沙发里抽闷头烟，就知道他在琢磨事，思量再三之后终于大着胆子问:“秦市长，是不是在谋划什么新思路？”
“对呀，元旦刚过春节很快就到，九州人祖辈流传的过节，传统春节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年。春节前我想以个什么名堂，弄个新原由新名目请企业老总们吃顿饭，一年只过一个年，咱也就请人家吃这一顿饭，一定要口味一新，不落俗套。”
“应该，应该！市长请纳税人，上顺天意下悦民心。我也早就在这么想，只是您老人家每天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也就不敢让领导分神。”
“动动脑筋，多转几个圈想想看，以个什么名分最好，既顺理成章，让人向往，又无懈可击。”
“是、是、是！”徐有田一边点头一边眨眼，点头就像鸡啄米，眨眼恰似风吹露。小不点的身材让徐有田得到了天灾性称谓，他真正的外号叫鬼眨眼，眼珠子转得比电滚子还快，还是个给领导提包端杯敲边鼓非常称职的官场龙套中人。当徐有田眼皮不眨，眼珠子不转的时候，主意就有了：“我看要不这样吧，傍近年根的时候，以您秦市长的个人名义请老总们聚餐，也就是吃一顿年饭，这个名目就叫‘百鱼宴’，鱼这个东西品类贼多，高中低档外海内河各类都有，花样让宾馆的名厨大师们去想法置办，肯定非常丰盛，年年有余，寓意象征也好，容易营造点年节气氛。”
其实这小不点徐有田的灵感来自座山雕。因为听市长大人的口风说要请老总们吃年饭，他突然就想到了《智取威虎山》中座山雕的“百鸡宴”，不就是请喽啰们吃的年饭嘛！主意虽妙，却不能当着主子引经据典，于是就装做突然灵犀顿达，装模做样地拍了一下他那个像是短蔓子上结出来的小倭瓜脑袋。
“好，非常棒的好主意！年年有余，吉祥如意，万事顺达！我这个小不点秘书还是长了梁山军师‘智多星’的一个好脑瓜。”秦天贵是极少对身边工作人员眉飞色舞地夸口盛赞的，徐有田小不点这一招算是拍上了鲜黄瓜。当下就拍了板，就让徐有田负责去操办。秦天贵翻了桌上的台历，时间就定在农历腊月二十八，正好在春节前两天，留下除夕一天准备过年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在参加人员上秦天贵又颇费琢磨。
徐有田说：“咱们市千万元规模以上企业一共是一百七十八家，包括出席领导和工作人员，至少怕得准备二十桌以上？”
这回小不点徐有田善察领导意图的聪明用过了头，与秦天贵的意图正好南辕北辙。秦天贵两片坚挺的大刀眉拧了起来，右手的食指拇指捉着眉骨拉锯似的搓了好一会儿，才说：“不要那么大范围，太浪费也太张扬，涉及面太宽了不通知蒋老大那边也不妥。范围要小，重点突出，凡事要抓重点抓核心，抓纲，纲举目张这句话并不过时。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我们要的是一种贴心朋友间的饭局气氛，突出人情味，浓厚年味，官方只是个请客者的背景，无关人员能少尽量少。”
“对对，这样最好。秦市长真是为咱九州人民过日子精打细算的好当家。那就只请全市八大行业八至十家的老总，全市缴税亿元以上的大户正好十家，咱给老总戴个高帽子，就称他们为发展九州市经济大军的‘十大元帅’，我负责亲自上门下请帖，就说秦市长请‘十大元帅’吃年饭，准保个个都乐得屁颠屁颠。让宾馆把二楼九州方圆豪雅布置成浓烈的年味气氛。主客十一人，就您秦市长和十位老总，闲杂人员一个不要。”
“这样就好，大家都慌着过年，尽量别占用其他同志们的时间。三百六十五天才过一个年嘛！”
市长的良苦用心小不点秘书徐有田自然心领神会，一溜碎步小跑下了楼梯，钻进汽车里跑到宾馆找到总经理，专门召集了两名经验丰富的特级厨师定了菜谱，又打发专职采购人员具体落实。有几种名贵的远洋深海鱼提前下了订单空运。在商品经济空前发达的今天，只要舍得银子，莫说是市长请客，就是其他人也很难遇到肯花钱买不到的食品。所以这个百鱼宴就办得特别丰盛隆重了。什么鲍鱼、鲸鱼、鱿鱼、武昌鱼、银雪鱼、红鳟鱼、桂鱼，还有青鱼、甲鱼、黑鱼、鲶鱼、鳗鱼、带鱼、银鱼、鲫鱼、鲤鱼、草鱼……清蒸、红烧、干炸、烧烤、砂锅、麻辣、剁椒、酒闷、醋溜各种烹饪手段一起上，一共上了一百零八个品种的鱼类。市宾馆九州方圆豪雅超大直径的餐桌虽大，也无法全部摆下一百零八个鱼盘。宾馆总经理和厨师又想出了流水作业的走菜方法，除了八样时令适口下酒菜常摆以外，每十条鱼为一轮，走鱼满酒，清盘换菜。主客十一人配备了十名走菜的服务生，另外特配十三名服务员小姐，俱是花容月貌秀色可餐，专业侍奉立于食者左右，一定要让市长和老总们满足口腹之欲滋润肺腑的同时赏心悦目。
因为是市长作东请客吃年饭，“十大元帅”都按时到了。秦天贵乘坐的。082号奥迪车也提前几分钟开进九州宾馆。市长没进门以前谁也不敢先坐，都在欣赏豪雅间屋顶和四面墙上妙趣横生的年味气氛别具特色的布置，有的还划拳打赌猜起了灯谜。
见秦天贵一进来，便都呼隆一下围上来先给市长拜早年。秦天贵一边说着：“同拜，同拜，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礼，坐下看茶。”一边就在上首落座。
徐有田安排大家依次落座以后，很知趣地避开到大灶间帮着宾馆经理督阵看菜去了。
九州市腊月二十七八正是一年中二十四节气的大寒尾，天冷得滴水成冰。九州方圆豪雅里却是温暖如春。大家都把外套脱掉，有的连领带也摘下来敞开衬衣的领口，还有几位已经挽袖捋拳，看来都有思想准备，既然是市长请吃年饭这在九州就是天大的脸面了，何不舍生忘死地大干一场呢！现在这太平盛世，酒场饭局上的表现就是过去战场上的表现，忠不忠就看你喝不喝。能喝而不醉就是黄继光和董存瑞。酒场上就是以酒量来论英雄。退一万步说，这种场合即便是喝醉了，也无伤大雅，领导没准还会赏识你忠心尽献五体投地的醉相呢。
秦天贵一看十位老总摩拳擦掌的踊跃情态，就知道自己少而精的人脉策略成功了。九州市大小企业的老总有几百家，要是全请倒反而等于谁也没请，只请龙头就会在这个行业形成一种争先恐后的竞争态势，就会知道能跟市长一起吃年饭喝岁酒是需要资格和人脉关系的，也是需要挤进圈子里的能耐的。这“百鱼宴”的品牌效应就形成了：谁能上百鱼宴谁就是九州市的特等功臣，谁就是秦天贵市长的铁杆兄弟，谁就是大红人。
想到这里，秦天贵难掩心中的得意，坐下了又站了起来，市长一站起来，哪个还敢坐，就不约而同又都站了起来。秦天贵拱手抱拳说道：“要过年了，特备‘百鱼宴’，请各位弟兄们喝杯暖心酒。这个大雅间叫九州方圆，请弟兄在此吃年饭痛饮一醉，这叫顺天应人功成名就圆圆满满，各行各业方方面面都代表了。各位弟兄都是发展九州市经济大军的‘十大元帅’，都为九州市的经济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经济建设为中心，就是要以效益论英雄，谁能缴税上亿元，谁就上‘百鱼宴’！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和九州市的六百万父老乡亲，向各位老总各位弟兄们和家属拜个早年，向各位劳苦功高的弟兄们表示亲切的慰问和节日的祝福！九州市的人民感谢你们，秦天贵感谢你们！”
十位老总立刻回礼齐呼：“我们先给秦市长拜年！感谢秦市长高看一眼，厚爱一层，有这样知甘知苦的贴心领导，累死累活都高兴！由于事先并没有彩排演练，十位老总的回应显得有些参差不齐和杂乱无章。但是有一点让秦天贵特别满意，就是心意都是极其诚恳的。
心诚则灵，要的就是心的表现。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了，总不能让大家三呼万岁。秦天贵借情造势，首先就带头敬了大家三杯酒。十位老总连说应该是我们先敬秦市长，不管能喝不能喝都把小姐满上的三杯酒干了。
压酒菜的三杯酒干过之后，紧跟着第一轮十道菜的鱼盘就上来了。首先上席的是清蒸白鲫鱼、干烧活鲤鱼，辣炒鱿鱼，糖醋脆皮鱼、秋刀鱼、武昌鱼、干炸带鱼、熘鱼片和松鼠鱼九道鱼盘转圈摆开，中间的一个大鱼盘是条足有三斤多重的桂鱼，从鱼头鱼身到鱼尾都铺展成一个孔雀开屏的图案，鱼头和扇形的鱼翅都点缀出了孔雀羽毛一样的艳绿鲜红。秦天贵一看便心花怒放，明白这菜谱的寓意是叫“九九归一”。于是就再端一杯与大家同饮，说：“这叫九州同心，一心一意谋发展。都要干了，谁掉一滴罚三杯！”
自然又是一呼百应，异口同声：“干杯，干杯！”
秦天贵市长是主，自然大家都要先让领导点一筷子才敢动手。这十条鱼做得浓淡有致，七彩杂陈，鱼盘边上还有水果插花装饰，简直就是九条形态各异的美人鱼围着一个鱼王的排场造型。大家各选自己适口的鱼味去下箸品味，一片叫绝道好之声不绝于耳。
“啊哟，真是绝活，这辈子能上一回秦市长的‘百鱼宴’，真是不白活一回。”
“我操，吃了这‘百鱼宴’，怕是啥筵席也吃不出味道来了呀！”
“别光贫嘴，鱼美人向你翻白眼呢！来来来，再干一组。年年有余（鱼）！”
市长请年饭又带头开怀畅饮，酒场气氛很快就掀起高潮。秦天贵先敬大家三杯，紧接着又要复加强化一杯，已让十位老总受宠若惊，又给冠以“十大元帅”的美称，这顶高帽子又让他们做梦都不曾梦到，未曾痛饮就先给捧晕了。紧接着单独操练，秦天贵一人一杯而且不满不算一杯。他用指骨节敲着桌面说：“酒满心诚。秦某人虽是一市之长也不过就是大家围坐的这个餐桌的台面而已，台面能摆下这丰盛的‘百鱼宴’，靠的是台柱子。各位老总兄弟，‘十大元帅’就是我的十根台柱子。十指连心，谁敢动哪一根伤害哪一根我都不会答应！请大家放心放手去干，秦天贵当一天市长，就会与大家风雨同舟同船共命一天。决无旁顾！”
市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再找不到更胜一层的言词来达意。十位老总怎能不为市长的情真意切而感激涕零？几曾见过这样魄力能干而又体察下情爱护部属的市长？秦天贵的话让大家在心里暖得发痒，茅台酒的醇香和烈度推波助澜，“十大元帅”俱都不吐不快。
“士为知己者死，愿为秦市长誓死效命！”
“来来来，再来三杯，一年就过一个年，咱能上市长大人做东的‘百鱼宴’，喝死也心甘！”
这年腊月二十八夜晚的九州市宾馆九州方圆豪雅，十一个人喝了十瓶十年窖藏的国酒茅台，就成了一个醉生梦死的表演场。十位老总也都醉了，哪里能看到一点“十大元帅”形象的影子呢？有和秦天贵拥抱贴颊窃窃私语的，有抱肩称兄道弟呼风唤雨的，还有一个跪在秦天贵脚下磕头如捣蒜，连叫：“市长大人就叫父母官，父母官就是爹，你就是我的亲爹呀！亲爹叫我干啥就干啥，我们还会舍不得交养老费呀？”
秦天贵也喝得酩酊大醉，说话也就乱了层次口无遮拦了。“九州市的经济发展全靠大家努力，拜托大家费心了。今年第一年我们喝茅台吃‘百鱼宴’，以后要年年有个新套……新套套，明年要吃千牛宴，后年要吃万猪宴，大后年就要吃亿鸽宴！总之是长腿能跑的，会游泳浮水的，带翅儿会飞的，海陆空三军我们都要吃……吃它个遍！只要大家能赚钱，能缴税，就吃它个遍！至于鸡……鸡鸡嘛，它是超低空，飞不高也跑不快，座山雕爱吃百鸡宴，他是国民党保安五旅第三团，他爱吃就吃他娘个球去，咱们就不去吃他娘的球了。”
26.“十大元帅”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以后，秦天贵在任苍山县委书记期间大胆引“包”字进城，在对原有县属企业管理体制的改革中创出了“砸三铁”的经验，九州地市在苍山县召开现场会以后，“砸三铁”的经验和做法便很快在九州地区形成了撞击反射式的效应。随之又率先放开并出台帮扶政策鼓励个体经营办矿建厂，这些举措都对搞活九州地区的民营经济发挥了强劲的带动作用。秦天贵也以大胆改革旧有的经营管理体制先锋闯将而成为闻名九州政坛和城乡的“秦大胆”。九州地区是北宁省毗邻宁西省的一个比较边远的半山区地带。从地质矿脉上来解析，九州地区与宁西这个能源大省同属一个地质构造板块。所以煤、铁、钙、镁、铝、石英砂等矿脉资源的储藏有所趋同。生产关系和所有制形式的改革带动了开发热，也使许多民营经济起步较早的老板在不到十年中就完成了资金的原始积累。是党的富民政策和丰富的矿产资源鼓胀了这些老板们的腰包，其实有时候连这些老板们也云里雾里的做梦一样，也不曾想到会拥有这么多钞票。
钱是人的胆。正是这些金钱的无限引力让这些老板们革命加拼命地在优胜劣汰的浪潮中奋挣。世纪之交前后，在秦天贵就任九州市长的头几年，各大行业就已经初步形成了龙头企业的雏形。
其实所谓十大行业的龙头企业“十大元帅”，只不过是个沽名钓誉戴高帽子的谐称。严格来说九州市的经济支柱是八大行业，钢铁、冶金、焦化本质上是一个行业，其余就是煤炭、建材、机械、化工、运输、地产和餐饮业，因为钢铁、冶金、焦化最先出了三个亿元以上的税收大户，为了凑整十这个吉利数，九州市一直就以十大行业来行文称谓。习惯以后就形成了自然的惯性定律，谁也不会拿着棒槌去当真（针），硬要凿这个四方眼子的。
秦天贵从当副市长开始就主管工业，任常务副市长的几年仍旧兼管工业，也曾认真考量过这些企业老总们的个体素质，其结果真让他在心中暗暗吃惊。就拿身价几个亿资产的十大巨头来说，本科学历的一个也没有，大专学历的只有两人，高中生三人，初中生三人，还有一个是初小六年级文化，另有一个文化层次最低的是金海煤业集团公司的老总成九元，只上过三年小学，可以说勉强识文断字，粗通加减乘除。秦天贵到企业考察调研时问他吨煤成本核算的方法，他只能如实说不会算，但是又底气十足地说能闹腾过去赚了钱。这就让市长的随行人员难免要掩口而笑。你笑你的，人家小学三年级文化照旧大把来钱。人民币装进腰包里，并没有文化层次上的区别标志。
这还是十家行业巨头，而且还都是九州市经营上业绩突出，缴税份额占到全市三分天下有其二的比重，如果再去考察其他中小企业经营者的个体素质，同样是更不容乐观。研究生或本科生，还有少数硕士生，上了多少年学出来，却为一些初中生当老板的集团公司打工。这已经成为市县域经济发展中的奇特现象。秦天贵曾经深入探究这种怪象的成因，结论是一个企业的集团公司，特别是资源型经济的企业，做大做强至少需十年到二十年的时间，而二十年以前全日制正规院校大中专毕业生都是国家统一分配，大部分优等生都在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抱着铁饭碗，有一部分到企业去的大都是从事专业性很强的技术工作，真正做管理工作的少之又少，而且一旦有了机会就很快跳槽了。因为从工作强度来说企业要比机关和事业单位辛苦许多，而且经营上还承担效益风险，吃皇粮的机关和事业单位旱涝保收，留住了大量人才的同时也浪费了大量的人才。因为文化素质较高层次的人才分布不合理，这就给在基层企业从业的低文化层次的精明者留出了成长空间和用武之地，随着经济大潮的涌动而被推上了企业航船的舵位。这是中国经济改革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企业家队伍现状，随着科技含量的融入和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或许会逐步有所改善。这也要与时俱进，而且是个渐进的过程，因为即使是从大学校门出来专业又对口的研究生，给他个集团老总的位置去坐，特别是像煤矿这样的特殊行业的企业，没准还是真的就吃挡不下来。学和用之间的空当实在太大了，即使是有的放矢专门培养的管理人才，从把知识学到手，到用得上而又干成功，不仅是要自身付出巨大的努力，还要有相应的成长环境。二者缺一不可。因为人才是船，环境是水，没有水再好的船又如何去乘风破浪？
以抓经济工作起步走上仕途的秦天贵深谙经营之道，不仅是在县长和县委书记的岗位上常和企业的厂长经理打交道，就是到了副市长、常务副市长及至市长的宝座上，也经常主持或亲自参加项目调度和经济分析会。只要不是太忙，总要安排时间给主管经济的部门出题目，陪他到有代表性的重点企业视察调研走访。
人这个东西总是此山看着彼山高。企业老总们拿着市长秦天贵当神敬，巴不得来企业看一次，就像皇帝临幸嫔妃们一样，也陪着领导转转看看指手画脚地说几句风光一回，让大报小报电台电视台的记者老爷们老老实实地忙活着侍候一回，做做这不用讨价还价且又免费的大版广告。谁说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记者老爷们就经常吃这样的免费午餐，间或还有很是上眼的纪念品。
而被当做神敬的秦天贵市长经常又是一种另外的心情：这些老总们的素质究竟咋样他最清楚，只不过是顺应了改革开放富民政策的潮流，是时代让他们成为千万元大亨和亿万富翁。倒退过去二十多年，他们甚至百分之八十以上都还是脸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的农民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应该说是他们这些执行党和国家的大政策，而同时又能制定一些地方上的小土政策的官员让这些老总们腰缠万贯。细节决定成败。莫要小看这些地方上的小政策，或者干脆叫土政策也行，有很多时候是速效而又特效能搞活一方经济的催化剂和发面的酵母。而这些灵验的酵母在发展地方经济的同时也首先把老总们都发大了。因此心理上的不平衡也经常困扰着秦天贵：当这个市长不也就是每月几千元的工资和赚一副好下水吗？自己要是身在企业老总们任何一家的位置上，肯定顶不济也是个千万元以上的富翁呢！这就叫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图了当共产党的官这顶红帽子的威威赫赫，就不能图腰包的实沉吗？
27.洗娱城
大约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叶以后开始，九州市第三产业中的餐饮服务行业兴起了一种新兴产业——洗娱业。这种洗娱业最初起步发展的时候叫洗浴业，因为财源滚滚，只不过五六年光景就成娱火燎原之势，九州市东西南北中的大街小巷洗浴城林立，而且城市中的夜景霓虹灯，最金碧辉煌光艳耀眼的就是洗浴城。连曾是九州地标性建筑的市政府二十多层办公大楼的夜景轮廓灯与之相比都有星多月不明之黯然。
然而又不知在什么时候，洗浴业又毫无声息地转称为洗娱业，莫小看这浴到娱的一字之移，却使这一行业服务内容和服务项目都发生了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变化。这绝非故弄玄虚，惟予不信，请君也无须微服私访，就径直大摇大摆来一趟洗娱城享受一番有条不紊的服务，便知端倪。
究其根底，说白了这洗娱城的前身就是早先的洗澡塘子。这澡塘在建国以后内陆的一般城市首先是在煤矿、水泥厂、钢铁厂等重度粉尘污染的企业为保障职工身体健康和清洁卫生，公款筹建免费使用的。稍后经济相对稳定，一些条件较好的大型机关和事业单位也开始建设方便职工生活工作的澡塘。大型用于经营收费的公共澡塘浴池除了上海、北京、天津、沈阳、哈尔滨、广州、武汉等特大型的城市外，一般的中小城市很晚了才有，特别是在县城，收费性对外营业的公共浴池到了改革开放之初还不多见。像九州地市合并之前虽然是县级市，却是地区行署所在地并拥有四十万人口规模的中等城市，也是在八十年代以后才开始设立经营性的公共浴池。开始澡票卖五分钱，后来提到一毛，最贵的时候也就是两毛钱洗一个澡，人手一条毛巾，一块肥皂，好一点的用香皂，自己泡泡，互相搓搓再冲冲就一切搞定。谁也没有想到在斗转星移的十几年以后，这种经营性的公共浴池就摇身一变成了金碧辉煌的洗浴城了。由池到城，可见规模变迁之大让人乍舌惊叹。更为让人乍舌惊叹的还是由浴到娱，洗娱城的门票，据说这是经物价局批准按建设规模和各城市所在地区消费档次来定价的。最便宜的男士门票三十八元，女士二十八元，最贵的是一百二十八元。乖乖，这才仅仅是进门票，里边还有蒸桑拿、搓澡、洗头、敲背、刮痧、打奶、推盐、打芦荟等等一应十几道工序推打下来都要另行计费，要是做了全活，不让你花个五六百的就出不了浴池的收费厅。就是出了浴池，更美丽的风光和享受还在后面一层高过一层的高楼广厦里，有高、中、初级职称的专业从事经络研究和人体按摩的老中医兼带徒弟的按摩师，修脚师傅，当然也有按摩小姐、足疗小姐和泡姐等等，做大活和做小活的分工精细，各有职守，收费和派活系统都是使用最现代的网络化管理。而且越是大型的洗娱城管理越严，卫生条件越好，服务功能越全，全部囊括了吃喝嫖赌住宿、洗浴、休闲娱乐健身，有的还配套兼营夜总会歌舞厅。如果钱没有地方花又没有什么事好干，到这些地方住下玩个三天两夜，管保不会寂寞。
要不让平头百姓一听说洗个澡出来一个人要花一千多块钱，说不定打死他也不信呢！但是真正让去切身体验和消费享受一番，怕是会惊得目瞪口呆，连吐出去的舌头都吓得收不回去呢。
跨世纪前后洗娱城的迅猛发展，已经成了官场商场上达官贵人和款爷们挥金如土的销金窟。恐怕没有哪一个靠摔汗珠子挣工资养家糊口的挖煤工人和装卸工，肯心甘情愿地掏一千块钱去洗个澡的。这种一掷万金高档次的消费，绝大部分适用于官场运作和商场交易的公关活动中。也有相当一部分还是公款消费。人家为什么要建成吃住玩一条龙呢，就是为了一些难言之隐的消费可以名正言顺地开成饭费、住宿费，或者干脆来个一切都包括的招待费。就如同高档烟酒的消费市场是一样的作用途径，吸高档香烟和喝名酒甚至洋酒的主儿，大部分都不用自己掏腰包去买。而真正掏腰包去买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进贡或公关场上活动之需。而这洗娱城的消费通常一般则是初次交往买单者一定要全程陪同受请者的洗娱休闲，相熟之后或可送上一张几万元的贵宾卡什么的任其自行消费也是常有的事。一般受用者都是官场商场握有操控权之人。极少见这样的贵宾卡送给穿着黄坎褂在大五更上街扫马路的清洁工。虽然他们饱受尘埃和秽物之苦更需要洗浴。
这个功利的世界就是如此，绝对的均贫富与合情合理是谁也无法做得到的。
在跨世纪后的第一个春节之前的一天下午，市长秦天贵带着政府办公厅秘书长和企业局局长一行慰问了两家企业，最后来到金海煤业集团的跑马岭煤矿，进行节前最后一个点的走访慰问。其实这所谓慰问和视察走访调研程序都差不多，无非就是陪着领导转转看看，听听成九元老总倒背如流的情况汇报，市长就指示说特别要注意抓好安全生产，安排好节日坚守岗位职工的生产生活。如此而已，并无新意。但是大报小报电台电视台都要跟上一帮记者，还得忙得像走马灯似的打头碰脸地抢着拍好镜头，还要在市长老生常谈的平常话中挖掘出些许新意来转达给读者和观众。这就是新闻，有的时候还要安排到要闻栏目里去播报和在头版头条发表。不一定看事有多重要，主要的是看人物的位置重要不重要。
节前的走访慰问本来就不到二十分钟的话题，说完以后秦天贵抬眼望望矿办室墙上挂的安全帽和锂电池矿灯，突然心血来潮，向成总说要到矿井下采煤一线去看望采煤工。并说矿井下的采煤工最辛苦也最危险，是他们的心血汗水勤于奉献付出，才给九州市的经济发展挖掘出强劲的活力，提供了充足的光热能源。
成九元老总一听说市长要下矿井，自然高兴得有点受宠若惊，立即通知井下准备，并安排给市领导一行准备安全帽、矿灯、工作服和高筒水靴，每个人腰带上还配上了一个防瓦斯的急救包，脖子上围上了一条白羊肚毛巾。秦天贵市长把矿工的这一套行头披挂起来，还蛮像是一个神气十足的挖煤工人，记者们还专为市长拍了全副矿工武装的照片和特写镜头。
下矿井罐笼时成总和矿长紧随秦天贵左右，生怕有任何闪失而招致意外。成总虽是采煤工出身，老板当大了已经多少年不再下矿井了，一个转腰的啤酒肚滚瓜溜圆。三人挤在罐笼里各自连出气的声音都听得见。能和市长大人脸对脸地挤身在铜墙铁壁之间，成总和矿长感觉是像给皇帝伴驾一样的莫大荣幸。所处的位置不同，秦天贵心下另是一番情怀：在春节一整天的紧张慰问之后，能抓出点时间到矿井下来体察下情，首先对煤矿工人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对这矿主和矿长当然也是一种最大的脸面和奖赏；而对他市长本人来说，春节期间家家户户在阖家团圆的饭桌和电视机前能够看到市长躬身俯首在矿井巷道奔走，又和采煤工一同劳动，这个实干家市长和敬业亲民市长的形象会是怎样地光彩照人和深孚众望呢！也许会有人说这是秦天贵市长在作秀，但这又何尝不能理解为是一种实干强市政治家的潇洒派头呢！
秦天贵让成总和矿长左右护驾在矿井下走了一千多米，视察运输大巷，水仓的高扬泵房，又来到工作面迎头和采煤工见面一一握手。为了让记者拍上反映工作面动感实景，能够表现市长到矿井第一线与采煤工同劳动的镜头，秦天贵还抄起大锨往煤车里装了几十锨煤。二十多年不参加劳动，只装这几十锨煤就让秦天贵出了满头大汗。迎头上煤尘较大，一会儿就让秦天贵本来就黑亮的脸上又沾上了一层煤粉的油彩。止不住就要用手背去擦一下脸上的汗珠，这样一来就抹出了黑道道，更像个挥汗大干的采煤工人了。记者不失时机地把这些画面都用镜头记录了下来，很快没有几天，九州市的几百万人民都在电视台滚动播出的《九州新闻联播》中看到了这让人感动的场面。
最首先被感动的还是陪同市长下井的金海煤业集团老总成九元，他虽是挖煤工出身，但现在已经发福成了上下一般粗的肉桶，连像秦天贵躬身作秀，去装几十锨煤的勇气也没有了。但是如何吃喝玩乐休闲娱乐的劲头却方兴未艾。上井以后他没有敢请市长到矿工澡塘去洗澡，因为怕市长批评他这腰缠万贯的老总不舍得给矿工澡塘投资，那里边的池浴还是水泥抹面，连瓷砖都没贴，淋浴喷头也都锈迹斑斑，一摸手上就见红。成总让矿长等着陪随行人员和记者们上来洗澡和安排就餐。自己陪市长上井后洗了把手脸，亲自驾上他的讴歌越野吉普车，把秦天贵一个人拉到了一家叫山海假日大酒店的洗娱城。
成总这一临时动议性的陪浴，却让秦天贵市长踏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洗娱城世界。惟其这座光怪陆离的洗娱城像迷宫一样神秘莫测，才让秦天贵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28.黑老大
这个山海假日大酒店并不在九州市的闹市街面上。从跑马岭煤矿下来，上了国道全封闭的一级公路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在温泉镇上的卧龙岗村。卧龙岗村紧傍国道，交通特别便利，到九州市城区开车也就顶多二十分钟。这里的地热资源特别丰富。传说地热资源的利用始于汉代。那时候汉王刘邦授命大将韩信带领大军东下灭魏击赵。韩信带着几万大军顶着烈日长途行军，大军行至卧龙岗时都走得口干舌燥人困马乏，急需寻觅水源埋锅造饭。苦于正值五月大旱，田土龟裂，赤地千里。韩信差军士找来一老叟问话，得知此地名叫卧龙岗。既然名唤卧龙岗，何故会觅不到水源。韩信正疑惑时，忽见一白鹿从他马前腾身驰去，随就一边纵马急追一边张弓搭箭。弓开箭落处，那白鹿突然踪影不见，只有韩将军的金箭尾翼深插进一石坎中。赶上前来的军士惊呼韩将军神力，能将石坎穿透，岂不更胜廉颇老将的百步穿杨之功乎！韩信赶上前来察看了周围的地势以后，命军士将箭拔出。军士领命，遂拼力将箭拔出。但见随着箭镞露头，一股银亮的涌泉喷射而出。韩信大喜，军心大悦，都争先恐后喝个痛快。这神泉不仅甜润适口，而且是不用起灶烧柴就能饮用的温泉。
后来一代又一代众口相传，卧龙岗上的涌泉处便定名为鹿跑泉，又因泉水的喷涌年深日久冲刷出一个方圆数丈的天然池，又称此处为插箭池，代代相传又通化为插剑池。其实说的都是一个地方。
这温泉镇卧龙岗一带虽是丘陵起伏的半山区，但因地热资源丰富温泉喷涌而出，早在明代就建有供皇帝出巡洗浴的浴龙塘。建国以后也陆续建起几家由煤炭、冶金、化工等行业国家部委投资的温泉疗养院。均无太大规模，且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火柴盒式的二三层平顶楼房建筑。那个年代不怎么讲建筑风格特色，或者说千楼一面，横平竖直步调一致就是特色。这里的水质很好，对治疗风湿性腰腿疼，神经性疾病和各种皮肤病均有显著疗效。
跨世纪前后深谋远虑的开发商们都相中了温泉镇卧龙岗这片宝地，纷纷投资圈地开发，依坡就势，建别墅山庄，盖超级豪华现代化设施齐全的假日酒店度假村，洗娱城。其服务功能除正常的疗养休闲应酬接待以外，也让“五毒”悄无声息地潜形于中。
在这改革开放的年代，温泉镇卧龙岗村一个姓丛的农家也出了一个人物，因为生于重阳节，小名叫重九，但又因姓丛，大名就叫丛九。黑道上都唤他九爷，一提九爷方圆百里几乎是无人不晓。丛九也喜欢让人称之为九爷，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老子才九点五，我丛九能有九点零也就知足了。
这丛九比成九元老总略强一点，勉强念到了小学六年级毕业。后因跟人结伙拦路抢劫而成为少年犯。刑满出狱后并未思弃恶从善，而是纠集一帮亡命之徒干起了靠矿吃矿靠路吃路的歪路生意。先是以断路坐井口等非法手段扰乱煤矿经营收取保护费。挣了一大把钱之后正赶上通宁西的一级公路开通设立卧龙岗收费站。丛九长了一个赚黑钱的聪明脑瓜，有些日子他带了几瓶矿泉水，每天站在收费站外数过往车辆。他见九州通宁西的卧龙岗收费站上每天要过上万辆拉煤的大货车，心里就发痒，脑子里的小九九就算开了嘎咕账：一辆车收十元，每天就是十万元，要是想法能收他一百元呢……老天，这一年下来就是个了不得的天文数字呀！国家能设立个依法收费的关卡，咱何不就来他个关外有关，卡内有卡，这白哗哗的银子不就来了嘛。
丛九这歪脑子动到点子上了。他很快就把从宁西到九州这段路上的交管部门从带长字到路警，还有公路运管凡涉及收费执法的部门都摆平了。订制了几套假警服和执法证件，在卧龙岗收费站往宁西方向五公里处设了一个流动岗，还经常停着一个套牌的假警车。凡在此交了保护费的拉煤车辆有九爷的人一个电话打下去报上车号，五十公里之内一路绿灯，决不会有人再找麻烦。拉煤的大车司机交一百元只当是抽了两盒烟，乐得不再有路狗子拦横挑鼻子竖挑眼找麻烦。而这样一来丛九很快就发大了，九爷的名片在宁西到九州地区这一段路上也就叫响了。国家设立的公路、运管、交管这些执法部门倒成了协助九爷敛财的部门。当然其中的头目和上路人员也获益颇丰。
丛九虽然在黑道上名唤九爷，实际上却成了黑老大。老百姓将这些黑道上的胡作非为看在眼里，便纷纷咒骂说：“现今这世道撑死大胆的，饿死守法的。当官的有权能捞大钱，混混们成了气候发财更快。”
省市纪检监察部门也多次接到过群众举报这些车匪路霸现象的匿名信件。九州市主管纪检政法的市委副书记邱剑冰曾在市委常委会上专题议过此事，也专门开会布置人员认真查处，苦于找不到突破口而无从下手。
抓捕老鼠本来是猫的天职，可现在的世事是老鼠也每天在洞悉猫的行踪，也试图有机会能将猫来捕获。猫抓老鼠用的是灵爪利齿，老鼠抓猫用的是温柔陷阱。只不过是捕获的方式不同罢了。老鼠捕猫的目的决不是光为了供着当祖宗，而是想借用猫的权威来为己张目。狐假虎威这个成语，已经发展到了鼠假猫威了。
这山海假日大酒店正是九爷投资兴建的。这九爷一见成总把市长秦天贵给请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大喜过望，立刻安排沐浴更衣，像侍奉皇帝老子一样吩咐下边准备一桌最好的酒菜。还一个劲猛给秦天贵拍马屁：“堂堂一个市长，能到窑下去和煤黑子共出一把汗，实在让小的们佩服，佩服！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秦市长就没有九州人民的好日子。”
这成总和九爷曾是幼时一块玩尿泥长大的抹泥之交，对其底细最清楚不过，当然知道名声在外的九爷是谁。九爷每天看电视，当然也知道秦天贵市长是谁。
惟独秦天贵市长只知道九爷而不知道九爷是谁。
29.灵燕
山海假日大酒店就是那种吃喝玩乐功能齐全可做全活的洗娱城，住宿、餐饮、洗浴、休闲娱乐等都有等级森严的归口管理制度。丛九是董事长，下边正副总经理，大堂经理，部门经理，值班长，当然还有厨师、服务员、保安等通常酒店都有的工作人员。另外的特殊工种人员是还养了几十名搓澡工，一百多足疗小姐，按摩小姐，还有能做全活的三陪女等等。九爷假日大酒店的生意之所以火爆而又财源滚滚，这些特殊工种的人员为其立下了汗马功劳。
让九爷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能为市长服务，这当然要感谢他的铁杆兄弟成九元的引见。他还是有点起码的自知之明，知道秦天贵是九州市顺天应人受法律保护的大皇帝，他自己不过只是这卧龙岗上的一个滚地虫或者说是小土皇帝。能够傍上秦天贵市长这杆大旗，他这个小滚地虫也就沾了龙脉皇恩，不用说继续称霸卧龙岗这条国道大动脉，就是挺进九州市想动哪片土也能斩关落锁。有周围黑道上的一帮生死弟兄，有手中哗哗响的银子，再有共产党市长的一顶红帽子像大红伞一样在上边罩着，更何愁不能呼风唤雨再开疆拓土成王霸业呢！
九爷这样想着，就按部就班地布置下去，让秦天贵市长沿着他的一条龙服务从容不迫地进入了程序。
酒足饭饱之后，他和成总亲自陪着秦天贵在温泉池里泡了十几分钟，先和市长大人来个光屁股接见，零距离接触，池里爬出来，接着就进蒸房去蒸桑拿。九爷现在就不像九爷了，倒像个跑堂的小伙计，颠着两条棒槌腿，蒸房里跑进跑出，为秦天贵端冰茶，送冰水。一边还抹着脸上淌下来的汗水说：“市座，多喝几口，这外蒸内冰，去火排毒，保您老人家上下通气不咳嗽。”
“别太客气，把我叫老了。不差几岁，都是平辈，兄弟相称最好，四海之内皆兄弟嘛，你这山海酒店就在九州城区不远，更应该也在四海之内。”自从有过那番担心政局变脸，铁心抓钱抓队伍为自己留条后路的痛彻思考以后，秦天贵最惬意的事就是和这些实体经济的老总们一块厮混。既得利又得人缘，白吃白喝又有许多妙不可言的舒适享受，何乐而不为呢！就像以前老是昼夜不分地撅着屁股没完没了地忙活，那才叫犯傻呢！
蒸完，搓完，又把奶、盐、芦荟、蜂蜜等各种养身护肤的沐浴液打完，服务生拿着大浴巾为秦天贵把身子擦干，撑开一个一次性的白丝绒内裤，秦天贵坐在像床一样宽的更衣垫凳上，他连腿也不用动，自有服务生抬脚扶腿为他套上裤头，而且又给他穿上了一套持有金钻贵宾卡才能有资格穿用的镶金边的枣红色丝绒休闲服。九爷和成总哼哈二将一样左右不离，陪着秦天贵进电梯直上六楼。
六楼是专门接待金钻贵宾高档次消费的特殊服务层。除了九爷传话的特别贵宾以外，只有押金十万元持金钻贵宾会员卡者才能准入。今天是九爷亲自陪同，可见来客更是重中之重，尊中之尊了。
尊贵归尊贵，接下来的休闲服务就不便再有哼哈二将不离左右的陪同了。服务生去为秦天贵开了86001的总统套，先奉上一壶极品铁观音。九爷和成总也去各自开了一个总统套，喝茶休息足疗按摩去了。
九爷还特地让服务生唤来一名编号为100号的按摩女郎，俯耳低眉，面授机宜，如此如此，务求必克。
这按摩女郎在洗娱城也分好几个层次，身材粗俗长相平下者，一般培训后都安排掐头捏脚做些小活，或是捶腿敲背做些一般性的保健按摩，收入相对来说较低，但干的日子长了，手上都练出了功夫，点穴掐脉就会很到位，让顾客感到神清气爽，身骨儿活络，自然就会有很多回头客；另外一部分身材和相貌较好的就是靠吃色相饭以做特服为主，当然是干大活挣大钱，其余手脚上掐掐捏捏捶捶的就多是比比画画的假功夫了。这部分按摩女郎是洗娱城之间频繁飞来飞去的跳槽鸟，一般不会在一个地方常待的。一则是哪里生意好她们便往哪里奔，二则是常来的老主顾也喜见新面孔。再有一部分能做全活的就是洗娱城优选出来的业务能手，长相身材要好自然无须说，手上、脚上、胸背、中腰等需要用力的地方都要有相应功夫，无论中式、泰式、港式还是韩式的按摩都要会做，还要柔情万种狐媚娇人，让不管是有钱还是有权的男人都要给他来个以柔克刚。
这些所谓的业务能手为数不多，是洗娱城的业务品牌也是台柱子，一般顾客是不会出台的。因为有老板高薪养着，轻易也不跳槽。主要任务是帮老板攻关，拿下想要捕获的高官显贵，或是陪侍老板的朋友和极少数超级大款。如果活路不全就难以胜任，也不会让老板另眼相看的。
这个编为100号的按摩女郎就是九爷手中的一张王牌，洗娱城的人们都管她叫一百分而不叫100号。一百分着她做全活的提篮，像个无脚猫似的轻轻旋到86001总统套门前，轻轻用指骨节弹了两下门。
“请进。”秦天贵呷下一口铁观音，冲着过间门向外回了一声。
门虚掩着，一百分闪身进来，反身又轻轻地把门碰上。再转身移步，就见敞开的过间门上闪过两道吸人眼球的白光，一百分就已经站在秦天贵的脸前了，风颤柳似的鞠了个轻躬，柔声说道：“先生，晚上好，100号为您服务！”
秦天贵顿觉眼前一亮，这女孩也就二十来岁，长得柳眉杏眼长腿蛮腰，身体的各个部位凹凸到位，恰好发育在分寸上，一时很难找到缺憾。更为醒目的不仅是唇红齿白，而是一笑便见两颗小虎牙和一对能旋旋出万种风情的小酒窝。这时他油然就想到妻子晋俊花黑搓板一样的身体，心下便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就得扔！
就在秦天贵愣神间，一百分放下提篮，一双玉臂酥手搭在他的肩上，眼里流出狐媚的笑意，征询说：“先生，请问港式、泰式、中式和韩式，您喜欢哪种按摩？”
秦天贵最喜欢泰式按摩，但是一百分炫目的神采让他觉得脑袋骤然变得像一桶糨糊似的一片空白，一时顾不上去考虑选择，就说：“什么都行，刚才你们老板劝我多喝了几杯，脑袋瓜子有点发晕，就先掐一会儿头吧！”
“好的。”一百分话到手到，也不用秦天贵摆什么姿态配合，就让他一边在沙发上喝茶，一边就开始为他搓额梳鬓，在秦天贵肉葫芦一样的脑瓜上施展开了。
要说这一百分手头上的功夫还真就是十分了得。秦天贵虽然头大肉厚，但是超短的板寸并不厚实，这就让一百分纤纤玉指在板寸之间纵横驰骋一无挂碍，而那十个玉笋尖一样的指肚虽然柔嫩轻巧，点按风池、百会、通顶、脑户、神庭如鱼钻沙，叩击上中下三焦穴位落手点指都准确有力切中穴窝又似鸟啄虫，让秦天贵感觉到轻微的酸麻胀之后，便是一阵又一阵的神清气爽。整个神经系统都被一百分两只弹钢琴一样的巧手秀爪给激活了。
秦天贵顿感耳聪目明，便由衷感叹道：“哎哟，真爽！姑娘真是仙女妙手，回天有术噢！”
一百分掐头也不仅限于头，又伸手把秦天贵的手臂提起，玉手套环，将指尖指骨都叭叭放出响声，让骨节松开，从按压合谷穴开始，搠着手臂的脉络而上，由肩胛到颈椎细细揉弄按摩。秦天贵僵直的颈椎和肩周臂弯像生锈的铀承打注上润滑油似的，立刻就觉气血畅通，灵敏了许多。凡是一百分的玉手纤指所到之处，弄哪都舒服。
其实在长期工作生活中，不是坐办公室就坐车，开会也是坐着开，看电视也是坐着看的公职人员，缺少适当的体育锻炼就进入了一种亚健康状态，身上的部件虽然哪也没大事，经常又觉着哪也不舒服。如果隔三差五做一下按摩，确实有益身心健康，更不说让一个受过专业培训的绝色美女来给掐头捏脚，就是让个老太太给随便捏弄捏弄也会舒服许多。要不现在你要到一些部门单位去求人办事，单说请喝酒吃饭，很多公职人员都漠然以对，有的甚至白眼相看，会说谁没吃过一顿饭。你如果说是要请到洗娱城去一条龙，就会踊跃许多。于是随之就有了应运而生的时兴民谚：吃喝不算数，洗澡有性趣，按摩顶一阵，送钱最管事，放炮也办事。说是吃喝不算数，该吃的还得吃，该喝得一壶也少不了。因为吃喝是一条龙的龙头，有谁请客会直接奔龙尾巴去呢？话说回来，公务员一个月的工资让他自己掏腰包去消费，放展了也就玩个两回一条龙，老婆孩子就只能喝西风去了。要想潇洒，最省事的法子就是让来求办事者请客。这样一来利欲驱动的机制就形成了，洗娱城便雨后春笋般地应运而生了。所以说，正是这种超现实的高档次消费场所，为公职人员提供了滋生腐败的土壤。据说这些高档次的什么假日酒店，洗娱城之类属于特种服务行业，申办执照和审批程序是非常严格的，而且是在从严控制之列。尽管如此难办，还是一家又一家地都给办下来了。你还不能说人家是黑店，国家省市的大红印章一个也不少。
一百分给秦天贵掐完头又开始捏脚。说捏脚这只是方言土语，在假日酒店和洗娱城这项业务应该叫足疗。她移过来一个方形的沙发墩给秦天贵垫在腿弯下，为的是让他一边就着茶几喝茶，一边还能看着她做足疗。秦天贵本来是想去抽颗烟的，但怕烟雾呛她，就忍住了烟瘾，全神贯注地看她津津乐道地摆弄自己两只肉扒子一样的脚丫。
秦天贵双脚并不光滑，有许多鱼鳞状的毛刺和肉泡。一百分自有处置办法，从提篮里找出凡士林油膏，挖出一疙瘩来合掌搓匀，就由她细嫩绵润的双掌为秦天贵的双脚轻轻地搽上一层凡士林油膏。这样一来动作起来就顺手多了。秦天贵看在眼里，很为她的工作精神所感动，怜香惜玉之情不禁油然而生，就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一百分仰起脸来，小虎牙一龇，酒窝里便飞出勾魂符，很迷人地冲秦天贵一笑，“我们干的是特种行业的营生，老板店里有规矩，不许向客人通报姓名，只能说编号，我是100号。”
“尽管放心，和我讲没关系的。看你这样勤奋敬业，肯定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没准，也许，什么时候方便了我还可以帮你呢。”秦天贵说得极为诚恳。
“那……”一百分犹豫了一下，看来她也清楚今天侍奉的不是一般人物，小燕子翅膀一样的两条柳眉闪了闪，咬了一下红唇说，“看出来，您是个好心人。我叫韩灵燕。”
“东北人吧？”从一百分挺秀俊俏的身材上秦天贵估计她是东北人，或者至少也有东北人的血缘。因为东北的小姐已经成了全国各地知名的品牌，其次是川妹子，当然江浙豫皖等其它省市也有，好像还未形成声势，知名度也不如东北和四川的娘子军高。
“大哥，您真厉害，怎么就一眼瞅准我是东北人呢？”一百分不再称先生，已经改口对秦天贵称大哥了，心理的尊卑反差的距离明显已在缩小。
秦天贵非常愿意让她叫大哥，这样捏弄起来更感觉和谐和亲密无间，老是毕恭毕敬地称先生，无形中就觉得代沟太深了。尽管这女孩子年龄上比他女儿娇娇并不见大，或许还小个一岁半岁，秦天贵还是愿意屈尊与她平辈，这样好像才能找到心理上的平衡点。
韩灵燕开始话多了。“我父亲是东北人，母亲是四川人，您说我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最终还是中国人吧，何必一定要分南方北方呢？”秦天贵一边巧妙地回答着她有点俏皮的问题，心下一边就暗自思忖：人这个东西可能和玉米等植物一样，远缘杂交可能也是一种优势利用，怪不得这姑娘发育得这样完美，几乎找不到明显的缺憾：既有东北姑娘的俏挺白嫩，又有川妹子的精致玲珑。可惜的是从事了这样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职业。身在污泥浊水中，做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谈何容易呢！于是又问：“有没有上过高中？”
韩灵燕已经感觉到是更加善意的关怀了，就如实说：“我在齐齐哈尔市的一所中学里高中毕业，家里没钱供我上大学，就筹措了些钱做服装生意，财运不好，赔光了，就只好跑出来卖些傻力气挣钱还债了。”
秦天贵深为同情而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着她全神贯注用心用力地在自己脚掌心涌泉穴上狠劲揉搓，前额的发际下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连头也顾不上抬，那神情绝对没有一定要谁相信的奢望。他完全相信她对自己身世的表白。尽管他也知道，这种按摩行当好多讲给人听的悲苦身世都是编来糊弄人的。
韩灵燕精准而到位的头足按摩功夫让秦天贵血脉周流，精神舒畅，心情也好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决心做回救世主，找个适当的机会给她安排个适当的工作。看着她做完足疗以后像爱护两样珍贵文物一样，把自己两只脚用两条白毛巾包裹起来，心里的这个想法就越发坚定了。
足疗这种保健按摩真要下力气认真去做，实际上还是很累人的。全靠手指和上半身的力气，揉弄着去把两只每天承重一百多斤的大脚来点活穴脉，让气血贯通到神经末梢，还是要有点实实在在的功夫。秦天贵看着韩灵燕剧烈用力后脸上泛起的红晕，深为爱怜地说：“休息一下，喝口水，太累就不要再做了。”
“不累，习惯了，这点活不算什么。”韩灵燕看了一下表，刚好五十分钟，倔强而又特别认真地说，“这按摩全活做下来，共有五六道工序和层次，这才刚完成第一层次的活呀。”
“怎么？还有五六道工序和层次的讲究呀！”秦天贵诧异了。按摩他做过无数次，国内国外，至少中、港、韩、泰式这四大按摩招数都领教过不少，按摩一通之后只知道身骨儿舒服许多，还从没去认真想过这按摩还有许多工序和层次的讲究呢？
30.冰与火
也许不知是哪辈子结下的孽缘，就因为掐了二十五分钟的头和捏了二十五分钟的脚，秦天贵已经不仅是对这个叫韩灵燕的一百分看重欣赏，而且是深深地喜欢上她了。不由在心下就非常感叹：这风尘中原来竟也有这么优秀的女孩！他突然想起蔡锷和小凤仙的故事，深明大义的小凤仙在困境艰难中帮助蔡锷将军逃出了窃国大盗袁世凯的魔掌，从而成就了云南陆军首举护国讨袁再造共和义旗的大业，让洪宪皇帝复辟帝制的美梦终成泡影。小凤仙帮助蔡锷将军是从儿女情长关乎到了国家民族复兴救国救民的大计，他要是帮助韩灵燕脱身这不光彩的职业，虽说不上事关江山社稷，总也是英雄救美关乎人道主义的善举吧！
在此之前送往迎来的应酬中，秦天贵陪过领导，好多领导及企业老总也陪秦天贵桑拿按摩的有过无数次，泡也就泡了，按也就按了，从来没有对这些按摩小姐留下过什么印象，也从来没有想到要去为她们办点什么事。说白了就认为她们是一些用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次性消费品，堂堂市长大人要是与她们有什么瓜葛，不仅是太掉价也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一个管辖几百万人口的大市长还会缺一个小女人吗？光送到嘴边溢着甜汁的鲜桃和裂着口子的红石榴还尝不过来呢，还会去啃咬这些欢场上的臭桃烂杏吗？他的脑海里像有两只是与非的鸽子在扑楞着打架，一会是占上风，一会非占上风。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这个曾经是北宁大学哲学系高材生的秦天贵，逻辑思维的能力本来是很强的，但却让眼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韩灵燕给搞胡涂了。
他总觉得这个韩灵燕是个例外，虽然置身在这不清白的欲魔肆虐之地，她应该是那粪土层中掩埋着的一段葱白。秦天贵决计要帮她泥淖脱身，于是就捺住性子，决心要把这五六个层次的全活按摩进行到底。
丛九爷这山海假日酒店的总统套房的实用设计是三进三出的套中套；外套间是会客厅，中套是卧室，内套面积更大，一节是小桑拿蒸房和可洗鸳鸯浴的冲浪浴缸，另一半则是按摩床和活体结构的休闲躺椅。
这五六道工序和层次的全活按摩除了掐头捏脚的小活可以在卧室沙发上做以外，其它各道工序必须到按摩床上去做。因为有个基础设施的问题，要不按摩女郎上弓下翻腾挪踩背的功夫如何能够施展得开。韩灵燕玉臂轻舒，将秦天贵从沙发上搀扶起来。他就乖乖地跟着她转移阵地，进了内套间，爬到按摩床上去了。
她不愧是一只名副其实的灵燕，两手从腰际提起丝绒上衣的时候秦天贵竟毫无所动，直到蛇褪似的从脖颈和头中拔脱时，他才反应过来，抬臂配合了一下脱掉上衣。
秦天贵光着脊背和灵燕雪白的手臂依附在一起，像是煤堆上长出了白萝卜，晃动着惊心动魄的反差。灵燕像气功师似的从口中呼出一口气吹拂了一下自己的一双玉掌，好像是一下子就找到了发力的气场，急速地搓了几下先把手掌搓热，然后棱起双掌用掌脊像木匠推刨刃似的在秦天贵脊梁沟来了阵剧烈地急搓，背沟紧绷的皮肉立刻就被发自灵燕掌上的功夫给搓软热温松弛下来了。她的两只酥手犹似飞天仙女的神仙一把抓，食指、拇指、中指协调联动，把背沟的皮肤提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提起来，来来去去地走了十来个巡回，秦天贵的三魂九魄便都让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秦天贵成了一个听话的大男孩，更像是厨师案砧上的一大卷黑面团，一任灵燕翻过来倒过去地揉腹、捶腿、压脉、放冲……他完全进入了这按摩床上气功发力场的痴迷状态，似睡微醒，已经是彻底休闲放松了。直到进入了第三道工序顶腰踩背的时候，才又清醒了过来。
顶腰踩背不仅是难度强度都很大，四五十岁以上腰骨和脊背有病的人很多都做不下来。不过秦天贵身体看来还行，灵燕就按工作规范放手去做。就先让他盘腿打坐，她像只灵巧的松鼠一样跳到他背后，她用前胸贴紧他的后背，然后伸开双臂将他的两条胳膊背向地拉过来。灵燕稳神定砣几秒钟之后，便就运足了力气，撑臂举膝，一个弯弓满月便将九十公斤体重的秦天贵托举空中。秦天贵的头顺势倒垂下来，正好与灵燕的嫩脖润脸咬脖交颈地搭在一处。这就让秦天贵心下暗自吃惊不小；这小灵燕竟然练有如此奇功，巾帼队里真是大有人在。
几分钟之后，像是射雕打雁的花木兰松弦抽箭，秦天贵九十公斤的身体又被缓缓放回原处。灵燕从他背下抽身出来，居然面不改色，气不发喘。秦天贵失口夸道：“灵燕姑娘，真是好身手，好功夫！这就叫古有花木兰，今有韩灵燕哟！”
“大哥，您的身体也够棒耶！很多中老年人腰僵背硬，这个项目就做不下来。”
秦天贵分外爱怜地说：“休息一会儿，别累坏了，我这块头沉重，够着架的。”
“一点问题也没有。”灵燕整理一下发型说，“接下来就没有重活了，这个按摩全活也是按轻重缓急一张一弛舒缓自然的节奏来设计的。目的就是让人舒服放松。”
灵燕说的果然如是，接下来的踩背就让她如释重负，像跳芭蕾舞一样，轻松自如了。一双溜冰水滑的玉女仙足，在秦天贵肥厚的脊背上，肋间、臀部纵横驰骋，实踩虚划，双手搭在不锈钢吊杠上的灵燕就像是在享受杂技演员一样的表演节奏了。两只脚丫像两只踩着音乐鼓点的肉锤和硕大的痒痒挠，让秦天贵舒服得浑身的细胞都想飞起来。
第四道工序是冰火两重天，灵燕说需要沿着背上主动静脉的走向通体来做。秦天贵就把金丝绒短裤和裤头都扒下来，赤条条爬在按摩床上。这时候便觉得和灵燕一点距离也没有了，倒有了像皇帝让嫔妃侍寝那样的尊荣感。今天他就要彻底地当一回皇帝了。他在想着按部就班的完事以后，一定要抱着灵燕到大浴缸里去冲一回浪，洗一回鸳鸯浴。
灵燕嘴里含着一块冰，从秦天贵后脖开始，沿着脉道一直亲吻到后脚脖，之后又周而复始地反复了几个轮回，一块冰也就化得差不多了。秦天贵感觉到的是灵燕的唇温套着冰块在他后背上身走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冰线雪道。紧接着灵燕又吸饱一大口热水沿着冰线雪道再亲吻着融化下来，脉管在短时间内经受了这冰火两重天的刺激以后，立刻像加了压的输水管路，血液的流速骤然就快了许多。秦天贵突然想起了有一首舞曲叫《金蛇狂舞》，就觉得自己周身的血管也在金蛇狂舞了。
当秦天贵还完全沉浸在冰火两重天带来的舒适享受之时，灵燕告诉他说好了，用酥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说最后一道工序是洗臀和胸推，并示意他把腚位抬高一些。
说得更通俗一点，腚位抬高就是把屁股撅起来，洗臀其实就是洗肛门。说成洗臀是洗娱城为了介绍项目时口语表达的文雅。秦天贵的毛腺异常发达，撅起来的屁股便像是一个独眼的黑熊瞎子。灵燕从提篮里取出一个特制的薄膜舌套吹了一下套在舌尖上，先用手去将他的肛门周围做适应性按摩，另外的意思也是引导他有屁就先放。
看看秦天贵的尾窍并无响动，灵燕巧舌如簧，一下子就弹进了那个秽物的出口，开始用力挺进洗涮。这就让秦天贵在享受这至尊服务舒服透顶的同时，难免要心驰神往：小时候见过农户喂的小狗给拉屎自己不会揩屁股的小孩子舔屁眼，可就不知道人在又长大这么许多年以后还会有人来给舔屁眼。这个世界上只有想不到的却没有做不到的。看来这权和钱对人来说是两样最好的东西，任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地方人家愣是能给你侍候到。秦天贵正是从自己尾窍的神经端口感受到了灵燕用舌温在竭诚尽力，以致被彻底感化和解除了思想上的防范意识，能舍下脸来这样为自己服务的人，既可爱也可怜呀！
后边旱路上的活做完了，就剩下前边水路上的胸推不知该怎样打理。灵燕打个手势，示意秦天贵翻过身来。自己把舌套摘去，吞了两次水鼓起腮帮使劲反复鼓漱之后又喷到了垫着塑料袋的秽物筒里。
秦天贵四仰八叉躺在按摩床上，看着灵燕把乳罩摘掉，又把超短裙也脱掉，赤条条的一个玉美人只剩下裆间的巴掌大一块遮羞布了。
秦天贵心痒得难受至极，喉结咕咕地像憋着一口痰似的不吐不快。心想这不是白白浪费宝贵的能源嘛！实在忍不住了，索性就彻底发作一回，猛然间就兽性大发，一翻身就把韩灵燕压在身下，那块遮羞布一把就给揪掉了。他将所有的力量都集聚到了一个中心点上，山洪暴发般地狠命一击。
韩灵燕一声尖叫……
九爷的连环计终于成功了。
秦天贵市长的一只脚也从此踏上了黑道而不能自拔。
31.歪打正着
有了和韩灵燕的这档子事以后，秦天贵才知道这丛老板就是九爷，九爷就是道上的黑老大。不过他贪恋韩灵燕的姿色和倾情服务，有色胆包天心里也并不害怕。心想你黑老大就黑老大，不过就是卧龙岗村的一只地老虎，老子毕竟是九州市的老大，老虎还不敢吃山神爷呢！桥归桥，路归路，两好归一好，大家相安无事各得其所皆大欢喜是最好不过。
这吃喝嫖赌玩乐抽，大凡和五毒结缘的事都会上瘾的。洗澡按摩同样也会上瘾。领略过韩灵燕的各项功夫之后，只要能抽出时间，秦天贵隔三差五就要来放松放松，要不他就会觉得浑身难受，无所适从。九爷还惟恐巴结不上市长大人呢，更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就吩咐不许韩灵燕再出台接客，专候市长大驾。有大半年的时间吧，山海假日大酒店86001总统套就几乎成了秦天贵市长的行宫。
只要秦天贵一到，九爷总是满脸堆笑地陪吃陪喝，剩下的自然就由韩灵燕全陪了。九爷也多次向秦天贵表白效忠：“大哥是一市之主，但凡有不便出手的麻烦事，用得上小的们的地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本是茶余饭后海聊神吹无的放矢之词。谁知道在九州市二环路开工建设的时候，这个黑道上的朋友，还是真给秦天贵助了一臂之力。
新辟二环路是为缓解九州市中心城区交通拥堵压力，市政府工作报告中已经向全体人大代表和市民郑重承诺年内要办十件实事中的第一件，“两会”一结束就开始实施拆迁安置。这种利市利民的民心工程，百分之九十九的居民都是拍手欢迎的。一开始进展相当顺利，秦天贵在大会小会都反复讲过多次，既是民心工程，也是向国庆节的献礼工程，必须在九月底以前全线贯通，剪彩竣工。
市长一言既出，负责牵头实施的部门市建委就组织力量昼夜突击施工。但是拆迁工作在最后一个卡脖的城中村路段遇上了三家钉子户，横竖做工作就是不同意拆迁，断水断电也坚守旧院，按正常安置标准提高百分之三十也不答应，一定要借机狠敲竹杠，要求安置补偿必须达到百分之三百。旧城改造路街修建是一项经常性的工作，这个口子要是一开，市建委担心以后再有类似的拆迁安置工程就无法进行。但是钉子户的问题解决不了，眼看国庆将至，二环路全线贯通的承诺就将泡汤。市建委没法向市长秦天贵交差，就正式行文报告提请市政府同意批准依法强制拆迁。报告在案头压了两天，秦天贵犹豫再三最终也没有批。处理这些事情他有足够的经验，强制拆迁是没办法的办法，万不得已只要能有一线的变通就不能行此下策。因为强制拆迁之后上访告状的后遗症更大，有时会牵扯更多的精力，甚至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然而一时又找不到解决钉子户的办法，秦天贵也不甘心自己对市民的承诺落空。就像一只暴怒的困兽一样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吓得秘书们也不敢问为什么。
烦躁得无由发泄，秦天贵就自己开上车到山海假日酒店来喝茶。九爷见秦天贵面带愠色，一边陪他喝茶，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大哥何事不快，小的不知能否为大哥分忧？”
秦天贵呷了一口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就长叹一声，说：“现在是世风日下，你就是满心满意要为老百姓办好事，也准有刁民给你打横炮，砸锅底，好事也没法去办好。”
等秦天贵将钉子户顶牛二环路卡脖的事一说，九爷一拍膝盖说：“不就三户赖皮刁民嘛，有小的们在还能轮着他们耍赖。这事交给我去办好了，保证一个礼拜之内搞定。只须用几箱啤酒就成。”
秦天贵以为他要啤酒是在事成之后庆功来用，就说：“只要能解决问题，莫说几箱，调几个车皮都是我打一个电话的事。”
这世界上的事就是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三家钉子户的工作建委通过各方关系软硬兼施车轮大战都未奏效，想不到九爷这个大混混打发几个小泼皮深更半夜爬房窜檐学鬼叫，又从周围向院子里扔啤酒瓶子。莫小看这个啤酒瓶子，夜深人静的时候扔到院子里，“砰”的一声巨响，那震慑力也不亚于一颗手榴弹。不知九爷什么时候弄了几盘鬼哭狼嚎的录音带可以接到电话机上，保不定在什么时候接通这三家钉子户家里的座机就骚扰一番。每天早晨起来是一院子碎玻璃碴子，一接电话又是鬼哭狼嚎。没有过三天，三家钉子户就草鸡了。主动找建委领了安置款，搬家腾宅让路了。
九爷的这一手绝杀，秦天贵大为赏识。让他去税务局开了三十万元的建筑工程发票，吩咐建委下边的分管部门以安置施工费的名目拨付，以作为对九爷协助拔钉子户的酬劳。九爷还对此再三推让，秦天贵不干，一定要他收讫，并且还说朋友归朋友，报酬归报酬。皇帝老子还不抓无名的差呢！何况兄弟是为市里拔了大蜡。
这种事这种手段当然是不能在大会上公开来讲的，就以妥善解决钉子户问题和二环路按时贯通为由头，针对如何开动脑筋把好用人关用足政策和要讲策略的城建调度会上，秦天贵有一段众口相传的精彩讲话：
“同志们呀，千古兴衰事，成败在用人。智者千虑的诸葛亮，错用言过其实的马谡，以致酿下了‘失空斩’的悲剧，不得已而为之挥泪斩马谡，不愿斩也得斩；曹操倒霉遇蒋干，致有火烧战船的赤壁大败。反过来说，周瑜就是个用人上的智者，利用蒋干的好高骛远和粗枝大叶，同时利用曹操疑心过重的性格特点，成功除掉了敌营熟悉水战的水军督都蔡瑁张允，才创下以弱胜强的光辉战例。梁山一百单八将中的鼓上蚤时迁，本是鸡鸣狗盗之徒，到了宋江和吴用手里，用人之长，就成为优秀的侦察员了。同样是一个人，用对了成功，用错了败绩，最终说不定连选人用人者也累受其害，至少要吃挂落的。我之所以要给大家举这么多先例，良苦的用心所在就是说在用人的问题上，古今中外各行各业概莫能外，都首先存在一个认识人的问题。所以看干部，看人，首先要看优点优势，这就是我在用人问题上的‘两优’选择观。不要老拿着放大镜在人家身上找缺点，那样就无人可用，甚至什么事也干不成。毛主席他老人家就说过，除了死去的人和还没有生下的人以外，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有缺点的。我想就是中国历史上选出来的四大美人，一定要在她们身上找缺点的话，你扳倒反过来看，屁股眼上也不会连个疤瘌都没有（听众大笑并热烈鼓掌）。我之所以不厌其烦讲这么多，是意在说明用人实践上的一个真理：就是好人用错了也会办坏事，坏人用好了也能办好事。当今的世界也是这样，好多事无法以理服人，没有地方能把道理讲清楚。比方说美国要打伊拉克就是摆在全世界面前的一个现实，伊拉克毕竟也是一个拥有独立主权的国家，美国有什么道理一定要大动干戈呢？硬要讲道理的话，我看就是大混蛋一定要欺侮你这个小混蛋的道理！但是人家小布什手中有实力，可以罗织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兴师动众，打成了，把萨达姆这个小混蛋送上了绞刑架，这个世界和历史也就只能接受这个现实。这就是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千古真理。所以我在这里告诫和要求大家特别是担负领导责任的同志，遇事要多动脑筋，多想办法，俗话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就是要你去想法子。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想不到的，却没有做不到的。换句话说，只有你不会办的事，却没有办不成的事。如何去把难办的事情办好，最基本的一个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就是把人用好。把人用好才能干成事，不出事，才能把我们九州市的各项事业义无返顾地推向一个光辉的顶点！”
虽然是一个小范围的负责干部调度会，秦天贵还是真的把大家讲了个心服口服，热烈的掌声当然是一浪高过一浪。很多知底的人也都知道，秦天贵市长的精彩讲话缘起是指利用九爷黑道上的小混混们“以毒攻毒以黑制赖”，来成功拔除三家钉子户的事例。但是现实的成功是无可争议的，二环路按时贯通了，秦天贵市长主持举行了隆重的通车剪彩仪式，而且更有一番气壮山河而又振奋人心的精彩演讲。
政绩的功劳簿上只记取成功，并不去苛求手段和运作方式的。而成功者又是不会接受谴责的。要谴责也只能去谴责这个社会的病态。九州市的社会现实是一个如此微妙的怪圈：政府怕老百姓，老百姓怕黑社会，黑社会又怕市长，因为市长手里掌握着几千名拿枪的公安干警。早几十年就有歌唱过，叫做“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改革开放已经几十年了，现在讲“双赢”，谁也不用怕谁了。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一讲就是你死我活,现在是你活我也活,就看谁活过谁来了。只要利益一致就是决策标准，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嘛！
由此，很多人也知道九爷成了秦天贵大市长的小兄弟了。但并不明白这堂堂大市长的管道能够与黑老大的下水道接通，这其中真人不露相的万能胶垫是韩灵燕。
32.培养
跨世纪前后的八年，是秦天贵仕途生涯中风云际会的八年，业绩也如同太阳黑子爆发一般，绽放出的光彩愈发耀眼灼人。九州市的GDP接连翻番，财政收入成倍增长，由秦天贵接任市长时的三十二亿六千万元直上八十九亿元，而且增长势头正盛直奔百亿大关的大目标。秦天贵市长带领市政府一班人当然义无返顾地为此作出巨大的努力。谁都知道数字就是政绩的台阶，大家都想沿台阶向上挺进呢！当然人的主观努力不能否认，强劲的市场拉动也是客观现实。在GDP和财政收入还未增长前，物价和生产资料价格早就先一步涨上去了。就连大家常吃的猪肉价格都翻了一番呢！尽管如此，秦天贵市长让九州市经济驶上快车道的口碑还是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呼声。这个发展速度的呼声让北宁省会的市长深感咄咄逼人。因为省会是个近千万人口的副省级待遇的大城市，财政收入也刚过百亿，九州是个人口只有其中一半的地级市，而且辖区内有两个县曾是国家级的贫困县。面对九州市经济迅猛直上的发展形势，省会市长在经济工作会议上就向省会经济界的人士大声疾呼：“我们省会保住全省经济工作排头兵的位置，就必须打破四平八稳的发展格局。要不，九州市这只经济猛虎就要追上来按住我们的脚后跟，咬我们的屁股蛋子啃大肉了。”
这虽然只是个形象的比喻，同时也可见这些年来各县市地方经济你追我赶的发展形势。省会市长在经济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无意中把秦天贵魄力市长的形象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说秦天贵日理万机一点也不夸张。这几年又赶上国有企业产权制度的改革，一言九鼎的铁腕市长秦天贵更是成了国企老总们手里捧着的香饽饽和大救星。虽然有着一级又一级一层又一层产权制度改革的领导小组，看似严密而又云山雾罩，都不过只是一个交待历史和监督部门的龙套，最终的改制方案企业资产折股及市值份额，都得由秦天贵市长点头认可了才能算数。这样一来这个橡皮筋的弹性可就大了，具体到改制操作的实践中，拽它一丈长是它，回缩到三尺半也还是它。所以说秦天贵市长对想控股企业的老总和势在必得的竞争者来说，这个头一点是天贵又加金贵，那其中的含金量比金佛爷点头的分量都更重万金。
秦天贵的个人小金库正是在这几年恶性膨胀，像是一座靠着金山的房子，山体滑坡了，从前门后窗上涌进屋子里来的金银是挡都挡不住的。当然有时候秦天贵也象征性地挡一下，但大部分的时候还是义无返顾地笑而纳之。
跨越不惑之年后的十年，是秦天贵功成名就而又特别潇洒风光的十年。任常务副市长时就是人所共知的实权派，当了市长以后当然就更是大权独揽。于是就一天到晚地忙呀，忙着用权力来打造各种经济神话。他一头扎在全市的经济工作上，忙里偷闲还得抽出另一头来打理照看一下一百分韩灵燕，后来意料之外政务生活中又闯进来一个小浪精肖英慧。早就处于冷战状态的妻子晋俊花成了上了架的书，动不动都行。其他老相好则是床头的闲书，有时间就随便翻翻，没时间就翻也顾不上翻了。秦天贵是个特别讲求效率的敬业者，个子不高腿也不长，走起路来总像是紧擂战鼓的鼓槌。常有人和他碰面招呼一句：“秦市长，忙啊？”
他也总是习惯地频频点头回答说：“呵呵呵，忙忙忙！”
一个月间省城的家他总是就开会的间隙回一两次，有时一次也顾不上回。女儿娇娇从出生到长大上学，大部分时间都由姥爷和老娘照管。妻子晋俊花是个权力欲重于情欲的官场女人，也忙着在自己升官之路上登攀，只要秦天贵把存款的折子拿回来，公粮收不收也就不是什么太当紧的事了。秦天贵也乐得逍遥自在，滥情的事也就一发而不可收。也曾有好事者向省纪委和中纪委匿名举报他的作风问题，材料上就曾用过“九州市长秦天贵，洒下一路都是情”的措词。
记得是哪一个著名作家的小说中说过：男人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食肉动物，潜意识中都有对异性的占有欲望。只不过有的人能克己制欲，就如同素食者见肉止筷是一样的道理。然而一旦要是开了戒玩起荤来，就不会是只吃猪肉而不吃牛羊肉，什么生猛海鲜狐兔野鸡，能逮着的就要尝个鲜儿。也许在枕玉嚼红时会对相好说只要你一个，充其量不过是混蛋在哄傻蛋而已。而纵欲正是毁家败业的致命毒药，不能自禁者为害只在早晚间，恶果只是来早与来迟。举凡纵欲者，须得具备三要素：权、钱和好的身体。而恰恰这三者秦天贵都得天独厚，从而就屡试皆爽。
对于女人，秦天贵自有自家自成体系的玩经和读书一样的秦氏理论。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女人就是一部书，看你会读不会读。老婆就像是学生上学学校发给的课本，爱读不爱读都得读，功课该做的也必须做，区别在于多做和少做，做好与做坏。做好和做坏不一样，做得很好老婆高兴你还得好上加好，不做就不行；做得不好老婆生气，就会骂你笨蛋一个，不做也罢。而情人和老婆则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书，情人是阅览室常看常新的期刊和图书馆堆山积垛的书山书海。你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去上山下海寻觅自己喜欢看的书。可以沉下心来阅读，也可以随便翻翻。当然这些书喜欢不喜欢你是另一回事，也有好多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因素。
好的女人就是一本耐读的好书，你会其乐无穷获益匪浅。当然不能只看身材和脸蛋，身材只是长度和规格，脸蛋也仅是包装，真正的素质是善解人意，柔情万转，小鸟依人，能够在平淡无奇的生活中营造出浓烈的情调。耐读的书就是这样，好比窖藏经年的茅台，越品越香，回味悠长。仅仅是好看，好用，好玩，那只是床上功夫，云雨之情，片刻之欢，更能愉悦心情的是心与心的沟通，灵与肉的浑然一体。
真正包装、工艺、产品俱佳的女人就是这个世界上的极品和绝品，可惜至今还没有遇到过一例，然而即便遇上了又如何，现行体制下也只能无“果”而终。这不能不说是市长人生的一大缺憾！！！
几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秦天贵都在精心阅读韩灵燕这本书。至少在当时来说，他觉得这是一本值得下功夫一读的好书。
躺在韩灵燕为他特服的按摩床上，看着韩灵燕用心竭力地为他捏脚，秦天贵满是爱怜地说：“就甘心做一辈子按摩？你不想有个风光体面的职业吗？”
“咋会不想呢！”韩灵燕眯着天生的双眼皮，十分认真地说，“做梦都在想耶，想又有什么用，哪个风光又体面的职业能挣这么多钱，还不清我欠下的一屁股债，又怎么能抛头露脸地去做人呢？”
听她说得入情入理，秦天贵深为感动，心想：这风尘女子中也有好人，能有这么强责任感的年轻人必可造就。于是横下一条心来，就是有所担当也要帮她脱身：“这样吧，你准备四张照片，我想法给你弄个大专文凭。想出去有个体面的工作，没有文凭不行的。工作的事我自有安排。至于外债的事有多少你只管说，我负责抹平就是了。”
韩灵燕愣了一下，天上忽然就掉下这么个大馅饼，让她有些手足无措。看着秦天贵满是爱意的眼神，还有些不太放心地问：“当真？”
“怎么会有假，你怎么看我秦天贵市长像是说假话的人呢？”
韩灵燕高兴得“哇”的一声哭了，跪下就给他磕了三个头：“秦市长，不，秦大哥，不，您就是我的亲爹，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不管是什么工作，我都会好好去干！我这辈子当驴变马变成小猫小狗也要侍候您，永远是您的人！”
她刚来到这九州市郊区的山海假日大酒店做按摩一个多月，整天是昼伏夜出，轻易也不看《九州新闻联播》，并不知道他就是市长大人。当初九爷给她面授机宜交待时只说是个大官，想尽一切办法让他舒服高兴。因为这里的行规她懂，特别的攻关服务，会有不菲的奖金。
“不要这样，起来，起来！这样多不好，让人心里难受。尽管放心，一切都会为你办好，在九州市没人敢不给这个面子的。只要有你这份情就行了。”
秦天贵真是说到做到，没有几天就给她拿来了市委函授学院企业管理专业的大专文凭。那一天，她和秦天贵都十二分地高兴，连惯常要做几个工序按摩的时间都舍弃了，直接在总统套的卧室里上了双人床，便就直奔主题。
秦天贵在一场又一场急风暴雨般的奋战精疲力竭之后，韩灵燕便小鸟依人般地偎在他的胸膛上，用脸颊和红唇轻柔地为他胸推。抚着她葱白的脖颈，嗅着她的发香，秦天贵说：“九爷已经答应放人了。明天就是月底也是周末，你把这边的工资领了。下星期一就到市总工会办公室报到正式上班。好好干吧，凭你的吃苦耐劳肯定会有出息的。凡事多动脑筋，勤奋总不亏人。我们的关系是从这床上开始的，我会随时关照，一定会把你从这床上培养到主席台上。”
市总工会虽然不是那种财大气粗的部门，但是工资福利和各种待遇都很好，工作也轻松。韩灵燕是个好学上进有眼力而又勤快肯出力气招人喜欢的女孩，已经是无债一身轻了，再有秦天贵这层令人望而生畏的背景，一年以后很快就入党提干，副科正科的提上去了。
又过了几年以后，正赶上市总工会换届，忙碌在跑官买官旅途上的人们发绿的眼珠子都盯着财政、工商税务、组织人事，经贸等握有人财物大权的部门，市总工会这样的部门就有点门庭冷落车马稀了。正好有一位副主席年龄到站，改变市总工会班子年龄结构又是一个非常好的机遇和由头，韩灵燕便由正科级升成副处级，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九州市总工会第七次职工代表大会的主席台上，而且又是最年轻最漂亮的一位副主席。
秦天贵市长在床上的承诺圆满兑现。
33.金鼎兽
当贪官们把淫乐当做是一种正常的人性需求时，他们其实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是什么呢，这就须得费些斟酌，应该给他们一个贴切的形象化的美称，就应该叫做金鼎兽。
他们就是盘踞在权力宝座上的怪兽。
皆因为这些权力魔杖异化出来的怪兽，这个世界上便衍生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让人匪夷所思！现代社会光怪陆离和无奇不有，滋生出了许多旷世奇闻，这就让老祖宗们留下来的《拍案惊奇》或什么《今古奇观》要相形见绌许多。
这是谁也没有办法去阻止和不要让它去发生的事。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这个大家共处一体的地球就是在日夜不停地转动着，转动着就会生出许多事情来，就像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样的难以逆转。
让人不可理喻的是像秦天贵市长这样的高级别干部也会涉足这旷世奇闻当中，如果他仅仅是个泼皮无赖也就罢了，而他偏偏又是一个让多少人顶礼膜拜的权势人物。
事情出在秦天贵市长到北宁省会去开全省一年一度的经济工作会议期间。因为和妻子晋俊花彻底闹翻了，女儿娇娇已经出国留学。家中无人，他就更懒得回去沾一身尘土。晚上除了喝酒还是喝酒，胃口的酒精含量已经是严重超标，脂肪肝已经是三个加号了。马拉松式的会议一连开五天，还要搭上个双休日再开两天。这就让秦天贵有点无奈的心烦和心烦的无奈。晚上回九州市去找韩灵燕解解闷肯定是全天候恭候，但又怕会议上省里的领导突然有事要召见，也就不敢远离会议驻地和走得太远。
延长了两天的全省经济工作会议是要求各市在自己驻地的宾馆讨论省长在经济工作会议上的讲话，结合各市的具体情况制定落实方案。这种事是轻车熟路了，秦天贵无须费心，让常务副市长主持各县长和市直主管经济部门的局长主任们先念叨念叨，秘书们做好记录，有上年底落实的各项经济数字托底，再加上一个适度的增长比例，结合省里的要求一勾兑，不就是新一年九州市里的经济工作盘子嘛！
因为这点活秦天贵心里有谱，上午一开始讨论他就眯着眼开始走神儿。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就一激灵站了起来，一边推开会议室的门，一边接听。
“大哥，大礼拜天的，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在省里开会，让他们瞎叨扯着讨论呢。”
“说话方便吗？我也在省会。”
“方便。我出来了，请讲！”
是九爷，他压低了公鸭子骚情一样的嗓门：“能丢个空子就出来，弟兄们陪大哥散散心。老是开会，也够煎熬人的。”
秦天贵稍为犹豫了一下，性趣还是让九爷给挑逗起来了。就也压低声嗓说：“十分钟后开车来华都宾馆2号楼前接我。”
九爷这种人几十年没务过正业，除了车匪路霸开黑店，就是在花天酒地女人堆里见缝下蛆。他知道这不缺钱的男人过几天就想找个新鲜刺激，有权的男人也不会例外。秦天贵和韩灵燕如胶似漆的新鲜劲已经是过去了，这才给她安排个体面的工作出来上班的。当然也会有答谢和善后的意思在里边，人家毕竟是一市之长，玩政治的人玩起女人来也会与常人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大家是共同的，这就是都想玩个新鲜。
他就不失时机地为秦天贵提供玩新鲜的花样，这样他的马头才能和市长的马头并驾齐驱，秦天贵也就离不开他了。什么他娘的白道黑道，搅和到一起才是正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缠住秦天贵这棵大树不撒手，老子就是九州的浑天龙丛九爷。
九爷一边这样想着驾着丰田霸道停在了楼前，随手按了一下车喇叭，霸道车像个雄狮似的鼻孔里“笛”的放出一声响。门厅里秦天贵疾步流星地赶了出来，风衣的后摆抖起一阵风。
拉上秦天贵出了华都宾馆大门，九爷点了车载蓝牙，就听他说：“丁总，今天的野味咋样？”
“正火着哪，眼花缭乱呀！”
“好么，我接上了大哥，就等二十分钟，稍后就到。今天我请弟兄们，咱们玩它个串糖葫芦。”
九爷关了蓝牙手机，才向秦天贵说：“刚才是北漂集团丁总，道上浑名称丁一根的就是他，正在美女超市看货。今天为大哥找个小明星换换口味。咱们弟兄一场，决不能委屈大哥去啃臭桃烂杏。”
秦天贵笑了笑，未置可否。心下还在想这些黑道上的小子们，果真有这么神！还真能把女明星给钓出来？至于他说什么北漂集团丁总不丁总的，也未在意。反正九州人的发音，对漂和嫖也分不太清。
秦天贵还在疑惑间，九爷一边开车一边高兴地用脚后跟颠着节拍，咿呀不清地哼唱起来。秦天贵听不清楚他在唱什么词，只好像是洋鬼子听京戏，巴瞪着眼乱眨巴着去强听。其实九爷哼唱的是北宁梆子《游龟山》芦公子唱段：“……周围的小子们拉开得儿马，随大爷到龟山游玩散心，见了那狐兔野鸡开枪就打，见了那花花姑娘抢回咱家……”
秦天贵让九爷拉着来到了光华路上的北宁电影厂后门，一辆老式的进口皇冠车已经停在门口的道边，车主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好像在与几个穿着五颜六色的姑娘们正谈什么交易。
九爷告诉秦天贵说，那就是刚才与他通电话的丁总，道上管他叫北漂集团丁总，专门在此为姑娘们引见生意，也替朋友们物色红粉。这就是当今北宁省的美女超市。姑娘们来自全国各地，都没有固定职业。有的在电影和电视剧里上过几次戏，有的连一次也还没有上过。除了刮大风下雨下雪，每天就在这里等着剧组导演和副导演出来挑人，还真有人从这里走上屏幕成了小有名气的演职人员的。大部分都是临时缺人打个补丁或当个群众演员甲、乙、丙、丁什么的。来这里的人都有要当演员的强烈表现欲望，也参差不齐的有些表演天赋。尤其在这里等待被导演发现机遇的姑娘们，大部分都年轻漂亮，但是也大部分兜里都缺钱。她们在这城市里漂着很不易，又要吃饭又要租房，还要买些时装和化妆品来打扮自己，因此更迫切需要钱。她们经常是一天又一天在此干耗着，白等的时候居多，就是等上了打个补丁上一场戏也就挣个几百块钱，最多超不过一千。所以你只要开个好车，穿戴得有些派头，看准了哪个摇下窗来打个招呼，就说要请她吃饭，一般都不会拒绝的。一餐饭吃下来也就混熟了，下边的事就好说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反正她们干什么都是为了挣钱，陪哥们解个闷侍候得高兴了，没准就挣得比上一场戏还多。即便是运气好上了电影电视的镜头，不也还是搂腰亲嘴吃饭喝茶这一套吗？比比画画的隔靴搔痒或许比真干还要难受。有的就想清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和你来真的。赚个嘴香肚饱身子舒服，等于是体验生活，也误不了等着上镜头的机会。有的伙计们还专门借了朋友的好车来和她们套瓷的，还就真的套上了，运气好的还瞎猫逮着死耗子，捞着个叮当脆响的原装货。现在的世道处长比处女还多，要到机关事业单位找个处长立马能排一大溜，找个处女就成了稀货。可是这地方就有这种稀货，那就看运气了。
九爷的这套采花经把秦天贵忽悠得差点就找不到北了。不过一看那一帮花花绿绿的姑娘心里就开始发痒，也想在此撞撞运气，就对九爷说：“老弟，吃说吃，玩归玩，在她们面前千万不能失口提市长这两个字。”
“大哥尽管放心，小弟这是铁嘴钢牙合金铝的唇，红烙铁烫得流了油也不能失口，我只对她们称您老大就是。”
34.凌凤阁
皇冠明珠小区占地六百八十八亩，是北宁省会新建竣工档次最高的居民小区。说是居民小区，除了企业高管和明星大款以外，一般工薪阶层的居民指望在这里入住，恐怕在本世纪内还只能停留在梦想中。不包括地下室仓库，也不包括地下车库的车位，每平方米建筑面积均价一万六千元。我们现在市面上流通的百元大钞面额大约是157毫米×87毫米，这就是说将这一万六千元铺展开来，差不多能将这一平方米的建筑面积几乎要覆盖两层呢！而这皇冠明珠小区好几座楼是三十层以上的高层，这就同时等于是说房地产开发商要把这一平方米的土地要以让人咋舌的价格卖出几十次呢。无怪乎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天价地王，不顾一切令行禁止也要圈地囤地。是炙手可热的丰厚利润在吸引着他们铤而走险。物价指数和经济泡沫也就这样给膨胀起来了。
皇冠明珠小区的房价是高得让人望而生畏。然而各种物业设施至少说在北宁省会都是超一流水准的。另外更为让人眼羡的是优美的人居环境。每个单元门口都延伸出一个六十平方米大的公用客厅，备有牛皮大沙发和茶几，供等电梯的人们临时落座。楼前后都有露天泳池和渔塘，曲阁回廊，楼台亭榭，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人工雕砌的假山还有许多热带亚热带植物盆景点缀其间，完全是一派皇家园林的气派格局。
正是这天上人间一样的宜居环境，王公侯爵一样的消费档次吸引了省内外投资置业的富商大亨纷至沓来。九爷就一下子在开发商开盘前入了两千万元的股，从而以最优惠的价格在中心位置拿到了一户跃层楼的钥匙。
其貌不扬的九爷脑瓜里满是形而上学的意识。既然入住皇冠明珠小区就一定要摘到皇冠上的明珠。他在小区中心位置主楼上最高的三十七至三十八层，刚刚营造完毕自己的安乐窝。这处豪宅的位置正好选在省会华夏大道高架桥和芳华大街立交桥交汇点的双华桥西北角。站在三十八层的楼顶扶栏旁俯瞰双华桥上桥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流，小车只像是大巴掌一样的甲壳在争先恐后地涌动，而骑自行车和步行的人呢，则就更像是动漫世界里电脑控制的人物了。一百多米的高度就已经是一望无际了，除了省会电视台电视发射塔上的发射天线以外，这里就应该是生活居住区的制高点了。
九爷拉着秦天贵在丁总的引荐下，各自都在电影厂后门外一堆花绿中相中了自己喜好的猎物，带着猎物又到省会最高档的天天渔港包间里吃了一顿海鲜。
酒足饭饱回到九爷在皇冠明珠小区的豪宅里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九爷雇着一名专职的小保姆为其看护家院和洒扫庭除。因为这跨层楼不仅是室内面积就三百多平米，三十八层顶楼上还有凉亭楼院在地上，而九爷的楼院在三十八层高的楼顶上。三十七层和三十八层的两个户门都安装了一万多元一套的防弹门。一个专职保姆一天下来洒水浇花还紧够忙活的。
保姆一见九爷带人来了，就紧忙着沏茶拿烟。这四个人心下都在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喝茶和抽烟也就都是心不在焉虚与委蛇的比画和应酬了。
让秦天贵和带来的两个陌生美人目不暇接不仅是九爷这跨层楼豪宅的面积之大，装修的豪华程度和一应沙发家具家电都是顶级配置。就连那一套超豪华的现代音响组合，在省会最有名气的专卖店都没有见到过。秦天贵转屋浏览了一圈，在心下粗略地按现有市值估算了一下，九爷这处豪宅加装修和摆设，最低也是五六百万的物产值。包括山海假日酒店和几部名车在内，这其貌不扬的丛老板身价岂止是亿万富豪呢！和丛老板个人财力来比，他这个市长就只能算是贫雇农了。
简单地喝过茶之后，九爷就引着秦天贵从内梯上了三十八层，在车窗里柠檬色的膜窗内相中的那个“准明星”跟在后面。这是个从东北农村里来的女孩，梳着一条独根大辫子，穿着打扮像极了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里的李铁梅。秦天贵相中后，开车的九爷也对那姑娘前身看又后背瞧，便对车里隔窗观花的秦天贵夸赞道：“老大果然好眼力，隔着几层布一眼就看透了，别看这柴火妞一样的包装，前后上下都发育得非常到位，老大好运气，很有可能就碰上那种鼓小香温浅的清水货；我走过背字，也跌过眼镜，碰上过两次洼大臭凉深的腌货，费死了老劲累个臭死，一点感觉也找不到，您说亏不亏！”
秦天贵并不太懂九爷的这套臭凉深和什么香温浅的知识是属于采花经还是房中术，但一听说有可能碰上清水货就来了精神。上车后一问，那女孩说刚从东北来北宁没几天，不知是她的运气不好还是导演的眼力不济，反正是还没上过戏。秦天贵心想：没上过最好，如果是真要上过戏指不定还就麻烦大了，哪个漂亮妞想上戏不让导演这帮色狼们尝了鲜。
这样一来，秦天贵的胃口就给吊起来了。就想急于验证一下他们这“美女超市”上挑选来的究竟是鲜桃还是烂杏，有没有大跌眼镜。反正仅从外表上看他是一下子就找到了那种感觉。当然也或许是喧嚣闹市的风景看得多了，反而觉得乡土风味和田园风光才更具诗情画意。
但是一上到三十八层，贵为市长的秦天贵眼神就不够使了。大客厅、小客厅、双卫比三十七层的装饰还要更上一个档次。九爷一边指划着为他做观展一样的介绍，说这跨层楼有中央空调冬夏可以恒温。这内室的门都是非洲进口的香樟木，订做一扇门要六千元。厨房的厨具设施装饰和冰箱、冰柜、微波炉等一应电器共花了十八万元。更让秦天贵心头欲情拱动的是主卧室香樟木门龙凤呈祥的装饰图案，正中间上方银底标牌的房签上是三个镏金字：凌凤阁。
这就是九爷为秦天贵市长在这省会的最高层上精心布置的逍遥宫。这是一个超大空间的双人卧室，实用面积为三十七平方米，一张红木镂雕的龙凤大床东西向坐卧，与之相匹配的衣柜、斗橱、衣架、落地灯、沙发茶几，床头柜也都是清一色红木镂花雕饰的清宫家具风格。让清朝的皇帝老子们望尘莫及的是龙凤床头正对面墙上是五十二寸超薄型壁挂液晶彩显，游龙戏凤的同时可以纵观古今中外，也可以尽览天下风光悦目世上芳草，更可以赏心动物世界。
因为是超高层的居室，视野自然是一无挂碍。龙凤床右侧南向是一个嫦娥飞天奔月雕花图案的玻璃钢自动门。九爷坐在床头作了一下操控示范。只要一点床头柜上的遥控器，自动门就开了。门外是一个落地大窗，正对着双华高架桥和立交桥以南省会新兴的商业区，进入巨幅画框的是一幢幢现代色调装饰打扮起来的钢铁巨人和它们腿间足下川流不息蚂蚁似的人流。
好一幅现代东方大都会的清明上河图！
秦天贵陶醉了，也震惊了，那种本来就极为不平衡的心理更加陡坡式地倾斜起来：这样高度的物质条件和精神层面的享受本来首先应该是市长大人的，却让九爷这堆混小子们首先拥有了。不过这小子还算讲点义气和良心，此等豪宅装修竣工以后，先请他秦天贵猎艳而后又来“暖房”，总还算够意思！
非常值得赏识的不仅是九爷的这份孝心，选择这样的一种做爱方式和环境氛围，实在让国内国际一流的心理学大师和拍马专家恐怕都只能望其项背。
大权在握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惬意无限又无可挑剔。
此情此景本来只应天上有，恍惚间做梦一样，秦天贵就置身其中了。
“好好歇会儿吧，我也有点儿累了。”九爷完成了为秦天贵布置舞台场景一样的工作任务，像一个跑堂伙计一样点头哈腰地送着笑脸，倒退着出了凌凤阁，反手把门碰上，知趣美意地避开了。随就踮着棒槌腿下到三十七层，完成了安置领路认房的任务之后，该着忙活他自己的猎物去了。
秦天贵情欲大动，急不可待地带头卸衣解带，刚要进入状态，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响起来。这个烦人的东西，真有用也真讨厌！因为是在省里开会期间，怕有猝不及防之事，不想接又不得不接，只得拿起来，用拇指点了一下接听键：“哪位？有事快讲！”
是财政局长，因为有几笔大额资金要急着划拨，没有秦市长御笔亲批按以往规矩是不能动的。一听秦天贵口气就以为是有紧要事不便叙叨，就说晚上到省里来当面再请示，就把电话挂了。
刚放下手机转过身来要搂玉嚼红，彩铃又响了。再一接是市安监局局长打来的，说下周一上午是全市安全生产工作会议，务请秦市长出席并作重要指示。秦天贵不耐烦地说一点时间也没有，有主管安全的副市长出席就行了，反正出了事要打你们屁股板子的。
刚挂了，立刻就又响了。这回是市国土资源局长打进来的，报告并请示说下周二国土资源部巡回检查团要来九州市检查土地执法，请秦市长在方便的时候陪检查团象征性地转一转，吃一顿饭。
土地执法是上了法的国策大事，这几年九州市的发展很多都是违法占地，正因为政绩有着大面积的软肋。秦天贵不敢掉以轻心，只好答应下来。
这样一来二去三拉锯，让秦天贵的欲情像是破风箱扇火，忽的一下起来，忽的一下就又落下去了。很烦躁也很无奈，有职有权的人就是这样威风八面而又麻烦无限。此时并非特例，以前在韩灵燕的按摩床上以及和其他相好厮混时，也常有这种电话不断的现象。很多时候是欲做还休，秦天贵也很无奈，位高权重日理万机嘛，总不能以一“鸡”来贻误万机的。所以很多时候秦天贵市长的工作效率就发挥在温柔乡里的席梦思床上。现代社会里的市长，办公也不仅是在会议室和办公桌上。手机的普及提供了无限的时空带来极为方便的同时也不胜其烦。
然而今天的政务繁忙让这个东北来的乡下姑娘旁听后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是遇上了哪一级的大首长。所以就难免诚惶诚恐，像顶壳而出的乳鸡遇上了黑老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