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天清晨,整夜都在翻看案卷的吴佑行仍然精神炯炯,刚刚过了上班的时间,他就叫来了助手小汪。小汪手上拿着油条啃着萌萌地站了进来。

“你小子没毛病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吴佑行鄙视道。

“吴队,您看这不是在提高咱的办事效率嘛,油条加两个鸡蛋,100分,有营养才低血糖。吴队您吃了没。”

“吃个锤子,你小子少给我贫嘴。看不见我这儿有多忙吗,速度擦嘴。说正事,家家贷的要你查的结果呢。”

小汪右手将嘴巴一抹,“家家贷的老板叫周伟,涉及的业务有车辆抵押和房屋抵押借款,体量不大,你也知道,这种公司多如牛毛,没明显的作奸犯科也就没啥事,可不知道为啥,最近半年前开始在网上放贷,对象大多是大学的学生,随机问了几个学生,特别是这两周啊,好像打了鸡血似的疯狂地加码,痛宰学生,放几千恨不得几天就翻翻。前天跳楼的那个学生其实是三个月前为了还其他平台的债务,拆东墙补西墙,找到家家贷借款的,却不想掉进一个更吃人的坑里,所以,家家贷应该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讨厌你这个比喻。继续说,还查到什么?”

“江城恒记科技集团。”

“恒记集团?”吴佑行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恒记集团名气不小,前段时间就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

“对,恒记集团董事长王浩明前几天在逍遥谷见过周伟。还有他们那个副总叫沈逸的,也见过一次。”

“诶,你说这恒记会不会真的在里面也插了一脚?”

“外界都说恒记这么大的科技公司,涵盖了山城七成的技术开发业务,我觉得应该脱不开关系吧,查是一定要查的。”

内情小肖敲门进来,也拿着一份资料,递给吴佑行。

“队长,这是沔州电信前段时间老鼠仓的调查情况。”

“他们停牌好几天了吧。”吴佑行边说边接过文件,扫过一圈后,邹起眉头,“恒记也在里面,他们业务范围挺大的。”

小汪接过文件,惊讶说道,“还涉及证券投资呢,哇,数字还真不小,买入沔州电信4000多万,算是个流动小股东了吧。可惜被套了不少。”

“我觉得恒记没那么简单,你给我好好查他们的底。具体点儿,别偷懒!”

“得嘞。”

“还有,以防万一,先弄一份传唤通知,先把周伟请到局里来喝点东西。”

“喝咖啡还是喝老酒?”

“你小子怎么老跟我贫,小心把你嘴巴给缝了!”

吴佑行,市局经侦队长。从警十年,有着远超别人的职业嗅觉。虽然刚刚被调到经侦大队,但已经连续破获了好几宗重大经济诈骗案件,是局里大力提拔的对象。

身为经侦队长,他的思考方式跟别人都不一样。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他经常都要跟各种各样的金融公司打交道,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谨慎。正义之师的行动只能明着进行,不支持暗地里搞小动作,所以有了确凿的证据后,才能对案件定性。

还有,最近两天,总是有人报警称身份证被人盗用借高利贷,而那个高利贷公司的老板也叫周伟。

高利贷虽然不是光明正大的生意,但在法律上也没有明确的定性,所以他们也不好处理。

一个坑人,一个被坑,难道这两个周伟是同一个人吗?

最近侦办的多起案件都跟恒记集团有着微妙的关系,难道这也是巧合吗?

身边两人还没走。此时又闯进来一位警员,门都没敲,他急匆匆拿着部电话往吴佑行手里塞:

“老吴,我是李晓,你赶紧到十七码头的江滩来。又出事了!……”

一个“又”字让吴佑行不安起来,他马上放下电话,拿起外套头也不回的朝小汪甩了句话就冲出门外。

“周伟估计请不来了!”

江滩十七码头。警车救护车旁是拉起的警戒线。似曾相识的场景。

“晓,又是怎么回事。”吴佑行跑过来,李晓面前是被白布盖着刚刚从江里打捞的一具尸体。之所以带个又,那是因为这是本月第二次李晓负责的刑侦队紧急召唤他。

“老吴,你来看,今早江滩锻炼身体的老人发现江面飘着人形物体,于是报警。身体已经变形,肿得像吹大的气球,都快要炸了似的。这是从死者身上搜出来的。还有,DNA已经送去核对了。”李晓递给吴佑行一张身份证。

“难道真的是他?”吴佑行眼神掠过一丝狐疑。

“应该就是他,检测结果很快就会出来。另外,尸体上并没有发现搏斗痕迹和捆绑淤痕,初步判断是跳河自杀溺亡。”

“好家伙,我正准备找他,他却等着我来找。”

“老弟,这事悬乎啊,两条人命似乎有联系,都涉及金融方面的问题,而且看来不简单。”

“何止不简单,就是很复杂。”吴佑行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凝望踹流不息的江水,右手缓缓垂下那张死者的身份证,姓名一栏清楚地写着周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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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市,荣华区,公安局。办公室门前的走道上人来人往,江心无聊地翻看着昨天的报刊,心中纳闷,来公安局报道几个月了,今天却异常繁忙,往常可不是这样。

“喂,你们听说没,检察院、反贪局、纪委的领导都到咱这里来开会,好像有重要的工作布置,领导们都忙着叫下面的人写报告呢,没闲工夫训导你们呢。”科室的老吴兴致勃勃地跑进来给大伙传递信息。

江心还是提不起兴致,自己到岗这么久就是派些零碎的杂事,就算再大的事儿来了也轮不上自己,当初出于对威风女警的仰慕,加上自觉胆儿够大,所以报考一个和法律靠上边的专业,多年的寒窗,指望熬出头能做些报效国家的工作,结果分配到区局后自己几乎隐形。这里的进阶很严格,一般初来的新手需要多看多问多听多学,所以先做些没有挑战的工作,然后从中积累一些实践知识。

趁着送文件的空隙,江心摸到了会场旁边,往里望去,从在座各位的表情看来,感觉空气都被凝固着似的,气氛好像极其严肃,马宏林局长眼睛瞪得老圆,说话时手上的动作幅度也特别大,再瞅眼看看自己的直属领导,坐在角落里早已深埋着脑袋,都不敢正眼看局长一眼。

“嘿~!”突然有人从后面轻拍了她的肩膀,令她一个激灵。

“原来是你,吓死我了。”是另一个科室的刘忠严。

“好哇,你敢偷看领导开会。”

“怎么啦?你去告我啊?小心把你上次弄掉资料的事告诉马局。”

“哎呀呀,我的大小姐,别别,您慢慢看,当我没路过。”

会议开了整整一个上午。中午刚吃完饭,江心就被马宏林叫了过去,很显然马局还没吃,可能被气的,不过还好她有思想准备。

“江心,坐。来处里多久了?”

“有半年了。”

“感觉这里怎么样。”

“挺好的,伙食挺好,同事挺好,领导挺好……”

“看你,挺会说话的。这个,今天领导来开会,你也知道了,习总书记对公安系统的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我这里人手紧,本来还让你多学习一段时间再实践,看来要提前了。”

“马局,您放心吧,我这不都是时刻准备着的嘛。”江心一听腰板都直起来了,顿时来劲儿。

“这里有个小案件,你先帮我理理,随便看看,有什么想法写个报告。啊,想起来了,这会我还有个应酬,这样,过几天咱再碰个头,有啥说啥,你看成不成。”

马宏林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放在桌上,转身准备拿着茶杯就出去,期间还把茶杯给碰倒了。

还没过一天,马宏林的办公室就被江心再次推开了。

“马局,您忙吗,我有事情要汇报。”

“是江心啊。进来说。”马局在手机上按来按去。

“您有事儿啊,要不我等会再来?”

“啊,没事没事,我发几个信息,没事儿,你先说,我听着呢。”

“是这样的,您昨天给我的资料我都整理完成了。大概的情况是这样的,资料中的三个人是有连带关系的,此事件表面上看是一次国家公务员5万元人民币的受贿事件,但有许多蹊跷的疑点。我在网上查过了,资料中提到的这种新型材料是国内通讯中制造激光设备中可以替代的一种原料,而且较为稀有,另外,这个中间牵头有个叫王寿的人,昨晚我去了一趟公安局户籍查询中心,此人用的身份证是假的,经过图像的对照,他原名王应权,是多信达科技有限公司的股东之一,所以我怀疑还涉及到一家国有企业控股的子公司在其中的利益牵扯和经济犯罪。马局,这可不是小案件,已经是比较严重的那种了。马局,收集好证据,咱们现在就可以提起公诉了。”

马宏林不知不觉中早已放下手中正在发送信息的手机,转而开始专心聆听江心的推断。在江心的表述期间,马局一直将目光停留在眼前这个昨天还认为初出茅庐一窍不通的女孩子身上。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江心是的叔叔是银监会领导的亲戚,银监会的张秘书已经和自己打过招呼了,本来他最初的意思是将她留在局里,不参与危险的工作,弄个闲差,反正什么福利都给加上。但是昨天市局局长李茂盛又打电话来,说还是给这丫头一些机会,让他锻炼锻炼,慢慢成长,此时,思来想去,也只有经济侦查方面的工作危险性小,技术活,动动脑筋就行了,没想到这丫头现在的表现还真有点像是那么一回事,让他为之一振。

“马局?马局,你有听我说话吗。”江心盯着个大眼睛用手在马局眼前来回晃动。

“呵呵,听着呢,说得非常好。”他这才慢慢从思绪中醒过来。

“那我先出去了。”江心准备出去。

“等等,你把老周叫进来,就现在!”

“好。”

老周来到马局的办公室。

“老周。你看看这个审查报告。”马宏林将江心提供的资料递给老周。

“对啊,说得好啊~!我怎么没想到?”老周一拍脑袋。

“想不到你这个反贪科江湖老手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被一个黄毛丫头超越了。”

“谁?哪个黄毛丫头?”老周还在云里雾里。

“就是前不久才来的江心啊。用了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分析出来了。我也是比较惊讶。”

“哎哟,真是后生可畏啊。这下你老马可发现一个得力干将啊。”

“我说,你让他接触那个案子怎么样?我觉得你也是搞了太久精疲力尽了。”

“成啊,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小孩观察力不一般,关键年轻人还有一股韧劲儿,说不定能看出什么名堂。我没意见。”

三天后,市局会议室里。马局召集局里骨干开会,当然列席的还有江心,平时不够出众的她,一时间居然得到马局的赏识,这令大家颇感意外。马宏林通报了昨天江城市纪委、检察院、反贪局以及公安系统的联合会议内容,今天会议讨论的主题是一个令联合监察小组十分头痛的案件,案件的梗概是前段时间通过走访、排查、收集证据,公诉几个局级贪官,都成功将他们绳之以法,大家工作也算是圆满的,应该是可以结案了,但是有几个基本可以忽视的疑点却一直令小组人员耿耿于怀,不能释然。这几个疑点在于,这些贪官将贪污来的公款,用于包二奶,买豪车,购置地产等这些司空见惯,但是他们在调查中发现,这些贪污的官员不约而同的都被人敲诈过,而且额度有点高,似乎已经超过他们能力所承受的范围,所以这些人慌不择路地加大对下面的剥削和收刮,导致增加了案件严重程度,甚至涉嫌谋杀。

“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畅所欲言。”马局说。

“那我先来说。”老周愤愤地说,“就拿市审计局副局长陈春龙来说,这个人平时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家伙,他以外甥名义开的丽华洗浴中心,就是个卖淫的窝点,本来一开始还都是些成年人,后来那些小姐里逐渐出现了未成年的孩子,我问他为啥用未成年人,他说因为钱挣得比普通小姐多几倍,所以在乡下四处找那些缺钱的未成年人,升级了罪恶。”

“可恶之极!”刘忠严愤愤地说。“所以,由此判断他们一开始是正常的营业范畴,后来被人威胁。”

马局转过头看了看江心,满怀期待的问,“江心,你也说说你的想法。”

“好的,马局。其实我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江心顿了顿,“但我进一步调查过这几个贪官的所涉及到的家族产业,比如他们弟妹,儿子媳妇开的公司,查阅了往来账户,发现一个共性……”会议室一席人都目不转睛盯着江心等待她的结论。

“我发现他们都和这个叫恒记贸易有限公司来往密切。后来我又在工商部门提取了这家公司的信息,上级公司是山城恒记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在市内经营规模已经比较大了,从以往的调查资料中看,没有工商税务方面的问题,也没有涉及行贿案件,甚至嫌疑都有,看起来算是一个比较干净,正规做实业的企业。但大家是否觉得正常呢?现在什么年代,一尘不染的企业正常?况且它涉及科技范畴的产业链以及附带的产业那么多,这难道不奇怪?这就是我的观点,只是猜测,会不会和这个恒记集团有什么联系。”一旁坐着的老周眯着眼睛微微点点头。

“江心,散会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马局说。

走道里刘忠严神秘兮兮地拉住了江心。阴阳怪气地说道:

“看不出来,你这个小丫头还有这种魔法,告诉我,你怎么把马局给迷倒的?”

“瞧瞧你,劣根性一下就暴露无遗了吧。”江心半开玩笑中话锋一转,“我只是做好一个公安干警本职的工作,让别人去说吧,其他的没有多想。”

“好一个人民公仆。”刘忠严歪着嘴扯了扯自己制服的一角,“以后升职可别忘记曾经帮助过你的人哦。”说完笑着离开了。

马宏林办公室。

“江心,最近你的表现不错。”

“这是我的职责,也是领导给的机会。”

“说得好。对于这个案件我有个思路,你分析一下。”

“您说。”

“既然我们已经摸查到了恒记集团。那么我们可以假设,如果恒记真的和这些贪官有私下的交易,一方面他们的交易是什么,会不会牵扯到更大的官员,为了维护他们,也许小贪官们全部自我承担下来而其车保帅?另一方面也表示我们对恒记集团曾经的调查是失职的,存在内部员工渎职或者受贿问题。第三,恒记是否涉及到这些官员的敲诈勒索的问题?如果这样的话,此案件的隐情举足轻重!”马宏林的眉头紧紧皱起,面目严肃。

“是的,我也曾经这么想过。我觉得这个案件不查出个水落石出,心里也总像被什么东西塞着。”

“江心,这里有一个想法。恒记集团的管理层是我见过里面最优秀的,他们的工商税务业务方面等,基本是做得无懈可击的,这么庞大的企业,能做得滴水不漏,我也十分佩服他们的水平。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能让你进入恒记集团去调查这个案件。”

“什么?让我去恒记?”江心惊诧。

“是的,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打入内部。这也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做好办法。”

“马局……可是您不会不知道……我可是才来不久,而且之前都是做些打杂的事情。”

“年轻人嘛,要敢于接受挑战,况且你资质不错,又年轻,年轻还有很多机会……”马宏林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车水马龙,所有所思,然后淡淡地说,

“不像我这个生命已经屈指可数的人。前两个月,我已经查出肝癌,是中晚期。”他并未显露沉重的表情。

“什么?!马局……”江心震惊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江心,先听我说完。”马宏林轻轻按下了江心。

“我没有接受治疗。首先我并不想在令人窒息的医院里,去进行痛苦的放化疗来继续摧残自己的身体。其次,在一生引以为豪的事业和为我带来荣光的岗位上,战斗在最后一刻并完美地走到终点,是我梦寐以求的。最后,在奋斗的道路上,我也曾经饱受质疑和污蔑,人嘛,特别是中国人,这都很正常,什么都可以质疑,什么都可以被改变,但唯一不能动摇的是信念!是对热衷于该事业的信念!

这不仅是我,也是我想对每一位国家公务人员的忠告。”

江心用心聆听马宏林的话,而眼中早已泛满泪光,如果之前还不太了解眼前这位领导,那么现在在她的心中,已经对马局有了一个逆转式的改观。马局的话针针都刺入江心的内心深处,这不正是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的目的吗?

“所以……”马宏林语重心长地对江心说,“只要是正确的,正义的事,我们都应该义无反顾的去做。江心,你做的一切,无论成与不成,责任都在我的身上,你不必担心。好好的工作。”

“知道了,马局,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一定不要放弃,该去医院治疗的一定要去!你要答应我,我才接受这个任务!”江心斩钉截铁地说。

马宏林直到现在才露出久违的笑容,欣然地点点头。

对于恒记集团来说,今天又是繁忙的一天,因为前几天总经理接了一个大单子,为一个新网站进行统筹策划。客户背景很大,赚钱还在其次,只要这单干成,恒记集团的名声一定会大震,业务也可以扩张到省外。

公司内外随处都能见到忙碌的身影,有时候甚至连午饭都来不及吃。之前秘书李小姐总是主动帮大家去买饭,可她最近已经离职,大家也就习惯了过了吃饭的时间还饿着肚子工作。

江心来应聘秘书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暗暗点头,心想:“所有员工都这么卖力,难怪最近两年恒记集团声名大噪。”

她已经在接待室等了半个钟头,但还是没有等到来面试他的人,心里也渐渐感觉到了不安。因为如果不能通过应聘的话,不仅会耽误大事,对自己的前途更不是一件好事。

正想着,门开了,她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却发现进来的并不是要面试她的人,而是已经离职的秘书李小姐。

她这次应聘的就是接替她的岗位。

“不要紧张。我是前任秘书。”李小姐善意地微笑,说道:“我是来收拾东西的,见到你一个人在这里,所以来跟你聊聊。”

说着,她坐了下来,下意识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

“几个月了?”江心关心道。

“五个月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才不愿意这么早就离职呢。”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她脸上全都是初为人母的幸福笑容。

江心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前任秘书是一个热心快肠的人。心想:“说不定能从她这里获取一点信息。”便道:“我听说别的集团公司高管都有钱又很好色,那王总是这样的吗?”

听了这话,李小姐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别的公司我不知道,但咱们的王总可是一个大大的好人,从来都不发脾气不说,对员工也非常关怀。如果不是老公要出国定居,我才舍不得离开恒记呢,申请批下来后,老板不但没有扣我薪水,还把年终奖也提前给了我。”

可能是本职工作的关系,江心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都说无奸不商,如果不是那钱来路不明,资本家怎么会这么大方?按此逻辑,这老板不会没有问题。

李小姐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见到她半天没有说话,还以为她在紧张,便道:“我看过你的资料,名校出身,优异成绩毕业,应聘个秘书绰绰有余,只要努力一点,有的是机会,何必这么紧张呢?”

江心点头故作赞同,心中想的却是:一个秘书的工作我当然不放在眼里,为了完成任务,我必须要留在恒记,哪怕是当一个清洁工。

她正要多问一些跟王浩明有关的事情,李小姐接了个电话,便要离开了。江心忙道:“不好意思,请问人力资源部在哪里,我想直接去面试。”

李小姐道:“咱们公司业务虽然多,但规模并不大,没有专门的人力资源部,技术员工由技术总监负责招聘,而行政岗位都是公司副总负责招聘的事宜。”

说着,她指点了去副总办公室的路径。

江心随即先去了趟卫生间,彻彻底底地补了个妆。

她是一个对自己非常严格的人,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瑕疵,更何况这次面试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直到确认自己的妆容没有问题之后,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离开了卫生间。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一会儿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副总记住自己。其实她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各种面试时需要注意的问题她都留心记住。只是在接待室中空坐了这么半天,她心里已经有些发毛了,总觉得副总架子这么大,肯定不好对付。

她已经走到了副总的办公室门口,犹豫了好久从终于敲了敲门。

过了好半天,办公室中还是没有动静,她又用力敲了几次,仍然没有人答复。

如果换作其他人,肯定会找个地方坐下,不敢再打扰领导,或是等下次再来。可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用力推开了屋门。

她本以为堂堂恒记集团的副总,办公室也一定大有派头,可进来之后却大失所望。

单是“质朴”已经无法来形容这间办公室了,简直就可以说是简陋,严格点可以形容为垃圾场。

办公桌上摆着电饭锅,书架上放着皮鞋,冬天穿得羽绒服此时也堆在沙发上,更可笑的是在门后竟然放了一辆已经生锈的自行车。

偌大一间办公室已经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堆满。

在众多杂货之中,正有一个人蒙头大睡,虽然已经是正午了,但依旧鼾声如雷。

“这人该不会就是恒记集团的副总沈逸吧?”

昨天晚上她已经为此次面试做好了充足的功课,对恒记集团的历史也非常清楚。如今叱咤风云的恒记集团,在十几年前还挤在城中村的出租房里办公,那时候全公司也只有三个人:总经理王浩明、副总沈逸以及运营部门经理张博。就是这三个意气风发的有志者,短短几年之中摸爬滚打把恒记集团打理的有声有色,成为本市最大的科技公司,名声远播周边省市。

那样的传奇人物怎么可能是一个睡觉流口水的粗糙大汉呢?

她轻声说道:“对不起,打扰一下。”

她不说还好,说完之后,鼾声更加大了,办公桌上的一个方便面袋都被他吹了起来。

“端庄,我一定要端庄。说不定这就是面试的一部分,他在故意试探我。”想到这里,江心冷静了下来,随即恭敬地站在了一旁。

她向来心思细腻,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准备得妥妥当当才安心,不给人抓住一点把柄。

果然,几分钟之后,沈逸混混僵僵地坐起来。江心心中一喜,正要说话,却发现原来他只是换了个睡姿。

眼看已经是下午了,但沈逸依旧睡得正香,江心担心惹他生气,自然不敢叫醒他。静待无聊中,她环视这脏乱的办公室,心中机灵一动,便开始动手起来。

对于一个高材生来说,打扫屋子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但好歹大学毕业进入工作岗位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办公室打杂,所以这些琐事算是手到擒拿,此时,马路上已经有三三两两下班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