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摸清牌局,看清底牌,才能出招制敌 第五节 横生枝节

不过,倪流却没有在尹小花面前流露出一丝他掌握了领导隐私的得意,开玩笑,尹小花再是一朵淫荡的小花,再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绿豆官,他也是倪流的顶头上司,不宣扬领导的隐私是职场中人为人处事的第一条准则,这一点儿倪流不可能不懂。

市政一公司位于市政路8号,倪流一路西行,车行半个小时,从善良街向左一拐,就进入了熟悉的市政路。

市政路是一条小路,双向两车道,机动车道和自行车道不分,交通秩序一向混乱不堪,倪流几年来一直开着单位的皮卡在市政路上横冲直撞,习惯了车前车后会突然出现一个将公路当成自家后院散步的老头或老太太,反正皮卡不怕磕碰不怕划,现在开了奔驰,忽然间觉得畏手畏脚了,生怕被老头或老太太在仇富心理的驱使下故意划上一道,或是故意碰瓷。

人真是奇怪,倪流摇头自嘲地一笑,一无所有的时候,百无禁忌,现在终于开上了梦寐以求的奔驰,却又束手束脚担惊受怕了。

快到市政一公司的时候,倪流将车一拐,驶到了公司对面丽华酒店的停车场,他可不想招摇过市开着奔驰到公司,尹小花的专车才是桑塔纳,他开一辆奔驰,让领导的脸面往哪儿搁?何况谁不知道尹小花好面子,心眼小,眼里容不得沙子。

倪流哪里知道,几天前他坐上奔驰的一刻,就被尹小花、肖米等人看得清清楚楚。

穿过锈迹斑斑的市政一公司的铁门,倪流冲门卫老张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和往常老张必定积极回应不同的是,老张只是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报去了,仿佛他是无关的路人丙一样。

怎么了这是?倪流心里纳闷,他一直对老张很好,和肖米见到老张连眼皮都不抬的轻视相比,他对老张可是礼貌有加多了。毫不夸张地说,放眼整个市政一公司,谁也没有他对老张态度友好,老张一个看门老头,怎么也端起了架子?

带着疑问,倪流迈开大步朝办公楼走去,没走几步,迎面开来一辆皮卡,直直朝他正面撞来,定睛一看,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松。

刘松比他小上两岁,是他带出来的徒弟,毕业才一年,一年来,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东跑西,等于是他的助手。刘松很喜欢开车,总想开皮卡过瘾,倪流嫌他开车技术太差,每次都不让他动车。

现在倒好,他才两天没有上班,怎么他的专用皮卡让刘松开上了?

以刘松的资历,就算倪流不在单位,皮卡也轮不到他开。

眼见皮卡就要撞住倪流时,刘松猛地一打方向,皮卡擦着倪流的身子堪堪停下,刘松从车窗探出头来,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倪哥,听说你出国旅游了?你可总算回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国外风光独好,乐不思蜀了?车我开了三天了,尹头说,这段时间车先归我开,你没意见吧?”

出国了?倪流盯着刘松皮笑肉不笑的圆脸,心想谁在单位造他的谣,恐怕是不安好心,再联想到老张对他的态度和刘松的嚣张,心里愈加明白了几分,就拍了拍车门说道:“没意见,你开和我开不都一样……这是要去哪里?”

“去长青路测量施工。”刘松嘿嘿一笑,“尹头说,长青路段的测量,也由我全权负责了。”

长青路工程是市政府今年的重点工程,测量和监控,一直是倪流直接负责,谁负责,就证明谁在市政一公司是技术骨干,怎么他跟了一年完成了三分之二工作量的项目,才晚了两天上班,就转手交给刘松了,岂不是说,他前期的努力都等于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看来,尹小花是要故意整治他了。

想想刘松跟了他一年,一年来,他毫无保留地教会了他许多专业知识和为人处事的道理,结果在事关切身利益之时,刘松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对立面……

倪流心中一阵无奈,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其实他很想朝刘松一脸贱笑的圆脸上打上一拳,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做人不能忘本,敬重人生的领路人,不管在哪个行业,一个不知道心存感恩的人,路注定走不长。

等倪流转身一走,刘松得意地一笑,猛然一脚油门踩下,皮卡轰鸣着开出了市政一公司的大门,嚣张和得意洋洋的姿态,暴露无余。

倪流头也没回,经过遗嘱引发的一系列变故之后,他对许多事情都看开了,现在,刘松在他的心目中已经被他画上了句号,他不会为一个无关的路人丁而生气。

等他刚迈上办公楼的台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回身一看,刘松的皮卡撞在了门口的大树上,车头水汽蒸腾,零件散落了一地,显然撞得不轻。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说得真准,倪流忍住笑,也没回去看看刘松的伤势如何,转身上楼去了。皮卡车不好开,他开了两三年也不敢在单位门口急加速,单位门口的一棵几十年的老槐树正好挡住视线,很容易出事故,刘松才开几天车就想卖弄,肤浅之人总有可悲之时。

尹小花的办公室在三楼,倪流刚上到二楼,迎面就走来了肖米。

虽说肖米是尹小花的小蜜——直到现在倪流也想不明白肖米到底看上了尹小花哪一点,尹小花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作为市政一公司的总经理,手中的权限也小得可怜——不过肖米却并没有恃宠而娇,在单位除了爱卖弄风情之外,平常的所作所为并不烦人。

“倪流,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来,说不定就要被单位除名了。”肖米一见倪流,忙左顾右盼几眼,见周围无人,就一把拉过倪流,“走,先到我的办公室,我有话对你说。”

肖米的办公室在二楼,她是办公室副主任,按规定不够一人一间办公室的级别,不过作为尹小花的小蜜,尹小花对她的最直接回报就是为她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跟随肖米进了她的办公室,倪流随手关上门:“肖姐,出什么事了?”

“倪流,你先对肖姐说实话,你是不是富二代?”肖米上下打量倪流几眼,“元旦聚餐,你是不是开了一辆奔驰走了?”

倪流一愣,又一想,想通了其中的环节,估计是肖米在楼上看到了停车场的一幕,他也就没有否认:“肖姐,我是不是富二代你还不知道?我要是富二代,现在在石门还没房没车?我要是富二代,梁米早就答应嫁给我了,还用我求了三次婚都没有求成功?我是开着奔驰走了,不过,奔驰是我姐夫的车。”

“我就说嘛……”肖米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媚眼横飞地白了倪流一眼,“单位都在传你是富二代,说你是隐形富翁,你在单位每月累死累活赚两千块,是为了体验生活,居心不良,把别人当猴耍,所以,许多人都觉得你不诚实,尹头也生你的气了,再加上你这几天没上班,也没请假,尹头就把你的工作安排给了刘松……”

遗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工作上又出了意外,倪流头大了,现阶段他还不想放弃目前的工作。

“我和尹头好好解释一下,这几天家里出了点事情,我姐夫去世了。”倪流感激地冲肖米点了点头,没想到关键时刻,亲自带出来的徒弟还不如身为小蜜的肖米为人真实,不由他不感慨说道,“谢谢你肖姐,你真好。”

“啊,你姐夫死了?怪不得你没来上班,没事,没事,你赶紧和尹头说一声,他肯定就不会怪你了。赶紧去,他在办公室呢。”肖米用力一推倪流,“以后等你发达了,别忘了肖姐的好就行。”

“一定不会忘。”倪流伸手一抱肖米,“在市政一公司,谁也没有肖姐对我好。”

肖米平常和倪流打打闹闹,从来都不在意倪流和她动手动脚,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忽然脸一红,推了倪流一把:“一边去,你们男人就是嘴上说得甜,一转身就会忘得干干净净,我信你的话才是笨蛋。”

倪流笑了笑,想打趣几句,见肖米脸色不对,就没再多说,出门上楼,来到了尹小花的办公室。

门没关,倪流探头一看,办公室里除了尹小花之外,还有武俊杰也在。

武俊杰是倪流同年进入市政一公司的同事,同办公室,同宿舍,今年又同时被列为入副主任提拔人选,竞争一个副主任名额,可以说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头儿,我来了。”倪流一脸笑意走了进来,冲武俊杰微一点头,说道,“这几天家里出了点儿事情,姐夫去世了,没来得及请假,头儿,你大人有大量,不会怪我吧?”

以前尹小花生气的时候,倪流几句玩笑话一说,再加上不着痕迹地拍上几记马屁,一般情况下都能让尹小花消气,但今天怪了,尹小花抬了抬眼皮,不屑地说道:“你姐夫死了是多大的事情?你就能忙到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倪流,你眼里太没有市政一公司,也太没有我这个领导了!”

倪流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什么叫姐夫死是多大的事情,人死为大,身为领导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还当什么领导?他本来不想和尹小花计较,但尹小花说话太难听了,他不能容忍别人对姐夫的不敬。

何况在他眼中,一百个尹小花也比不了一个宋国文,尹小花不过是靠父辈庇护才坐上了市政一公司总经理的芝麻绿豆官,而且尹小花为人鼠腹鸡肠,好色而下流,如果不是当他是领导敬他三分,倪流早就不耻他的为人了。

“头儿,你可以骂我,但请你不要褒贬我的姐夫。”

“你姐夫是谁?他怎么可以和尹头相比?倪流,请注意你说话的口气。”武俊杰及时跳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忠心护主。

倪流从来没有在单位说过家里的事情,因此许多人都只是知道他来自襄都,父母都是教师,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我姐夫是谁,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倪流很不客气地呛了武俊杰一句,武俊杰和他是竞争对手,为了压他一头坐上副主任的宝座而大拍尹小花的马屁也没什么,但乘人之危对他落井下石就不够光明正大了,相信他没少在尹小花面前说他坏话。

“倪流,注意你的态度。”尹小花一脸怒气,一拍桌子说道,“你一个富二代,开着一百多万的奔驰来市政一公司一个月赚两千多块,你是想体验生活,还是想在我们这些穷人身上找到有钱人的优越感呢?市政一公司水太浅了,容不下你这条龙!”

尹小花是妒忌他的奔驰了,才一辆价值百万的奔驰就让尹小花眼红加心理不平衡,如果让他知道了他现在是远思集团百分之七十股份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不知道尹经理会不会震惊得瞠目结舌?

不过倪流可没有故意显摆的恶趣味,他解释说道:“头儿,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富二代,元旦晚上我开的奔驰是我姐夫的车,我当时就是送他回去,结果刚送他到襄都,他就去世了,然后为了处理他的后事,就耽误了几天时间。”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尹小花脸色缓和了几分,抬头看了倪流一眼,“亲人去世,也应该打个电话请个假,是不是?你无故旷工,扣你一个月奖金,你没有意见吧?”

好吧,总要让尹小花找到心理平衡点才行,倪流现在也不计较几百块的奖金了,说道:“没意见,我诚恳地接受头儿的批评。另外,我对头儿把我负责的工作安排给刘松的决定,也完全赞成。”